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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快看,那有四个轮子的。”
顾如初顺着哥哥的手指抬起小脑袋,一眼可见一辆大车,上面顶上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
有三四辆马车那么长,里面还坐了不少人,她惊讶地瞪圆双眼,这铁盒子怎么跑得这么快?
关天佑失望地看着公共汽车屁股冒烟跑远,“爹,这是不是你说的汽车?他跑得可真快,一眨眼就不见。”
不等关有寿回话,马振中乐得哈哈大笑,“对,这就是你爹说的大汽车,还有比这更小的汽车,搞不好你在县城还能看到。”
关有寿点了点头,“咱们先去医院,回头爹带你们去看大汽车。县里去往省城就是坐那才那种大汽车。”
整个县城灰扑扑的,牛车一路过去,顾如初坐直身子靠在她爹怀里,小眼神直扫,所见到处贴满纸张。
那些少了胳膊腿儿的大字,让她蹙了蹙眉,再瞧了瞧路上也打着补丁衣裳,全是黑蓝灰色调的行人。
她暗自纳闷:自己究竟是来到什么地方?
可惜再如何回忆,顾如初从小姑娘的记忆里除了村里就是乡里,有些规矩还是一样,可有些又不同,还得再容她观望。
牛车停在一个院子门口不远出,马振中将牛绳套在了一块石头上,跑到车后扶着抱着孩子的关有寿下车。
随即他掏出一块陈旧发白的蓝色手帕塞进关有寿的裤兜,“钱不多,你先用着,晚上我去队里替你再支一点,别舍不得用,到时候从工分里扣就行。”
关有寿抱紧女儿的身子一僵,吐了口气,“谢了,兄弟。”言罢,他内疚地看了眼对方,转身往院子跑去。
不是他不真言相告,而是身上空空如也,随身携带的那点家底,也不知在私底下能换多少。
大门口一侧竖挂着一块斑驳老旧的牌子,顾如初琢磨着上面那些少了笔画的大字应该是海阳县人民医院。
海阳县,莫非附近还有大海?要是能找到史书就好了。
“大夫,麻烦你老快瞧瞧我家闺女。今儿中午,孩子掉进山沟沟,脑袋破了一个大口子,到刚才才醒。”
顾如初好奇地注视着眼前一身白大褂老者,尤其小眼神更是一直偷瞄着那一身发黄的白大褂。
多晦气呀!
老大夫摆手示意关有寿别说话,饶有兴致地蹲下身,先检查一遍小丫头脑袋上伤口,没好气地瞪了眼他。
关有寿不解地眨了眨眼,看向妻子和哥们,这是啥意思?可惜那几位眼也不眨盯着老头子的一双手。
“小丫头,有没有想吐?”
顾如初果断摇头。别说只有伤口有点疼,就是真想吐,她也能说真话,她都能想象得到家里有多穷。
不管什么朝代,贫穷的农家本就没几个闲钱,最怕的便是有个病灾,请大夫医治无疑是一件天大的事。
何况还是借钱看病,看情况这债还得父母负担。她就是真得病,只要有一口气在,记忆里后山就能采草药。
“那就没事。小朋友,知道自己叫啥名字,现在几岁?”
顾如初微微蹙了蹙眉,小朋友是不是小友?她该如何称呼老人?瞟了眼大家,“我是关平安,今年六岁。”
“老同志,你看……”
“看啥看?孩子没事,有些缺血,多给孩子补点营养。”老大夫顿了顿,瞟了眼他们神色,“我给孩子开条红糖单子。”
关有寿激动地连连致谢。奶糖可以不用糖票花高价就行,他正愁没糖票给孩子买红糖,真是大好人。
叶秀荷迟疑地看了看自己男人,咬了咬嘴唇,期期艾艾地抓了抓衣角,“大夫,我想让孩子住院。”
关有寿一急,连忙拉她到身后,身子一遮,讨好地笑了笑,“您老别见怪,我们两口子就这俩孩子,她是太担心,不是信不过您老。”
“是呀,我们村里离城里远,来一趟不容易。大夫,麻烦您老再替我闺女好好瞅一瞅,她从小身子骨就弱。”
顾如初看着他们卑微的神情,鼻子一酸,跳下凳子,伸手拉住父母的衣角,在地上跳了跳。
叶秀荷吓到慌忙抱起她,“哎哟,傻闺女,不能跳,才止住血呢,头晕不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如初搂紧她脖子,笑眯眯地看向他们,“爹娘,安安是真好了。”
“是个好孩子。”老大夫失笑地摇了摇头,将单子递给关有寿,“实在不放心就住一晚,顺便包扎一下伤口。”
最终关有寿还是决定先住院一晚,明天再去招待所。他也担心半夜孩子发烧,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临时找谁帮忙?
第4章 换钱
夕阳西下,落日最后的一道晚霞照进窗户旁的一张病床上,床上一对双胞胎已经累极而睡。
关有寿特意朝妻子使了一个眼色,瞟了眼其他三张病床上的病人,让她照顾好孩子们,自己推着兄弟出了病房。
望着马振中架起牛车离开的背影渐渐不见,关有寿转过身去了厕所,蹲在那等了片刻,见无人他解下裤腰带。
——黑色油纸包一揭开,露出一根小黄鱼、还有一个类似护身符的小锦囊。
关有寿摸着小锦囊上面的刺绣,深深地叹了口气,随之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入夹袄的内口袋。
站起身后,他将油纸布重新包好塞进裤腰带,又是叹了口气,搓了搓脸,毅然往医院大门口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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