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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娉婷也道:“我也同冷先生交个底,若是按照计划走,米粮生意至少也要一两年才能开始,还望冷先生思量再三。”
“某已经考虑好了。”冷谦神色坚决,将一份折件取了出来,“小姐此前说,若是南行的管事愿意,可将计划写清,交付周家审核。某在家写了一天一夜,这便是某的计划,还请小姐与大总管好好看看。”
周聘婷听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多话,只是让周义将计划折件收下。
楼如逸刚好从外边回来,听到了些皮毛,因此问道:“容我多嘴一句,冷先生为何非要做米粮生意呢?连我一个不会做生意之人都知道,南疆生意中赚钱最多最快的是荨麻布,也是最快入手的。南疆气候湿热,一年四季都能产荨麻,这边周家审核完毕,那边你便能准备出发,入冬之前便能拿到第一批货,卖出去便能过个丰足的年。冷先生……为何舍近求远呢?”
冷谦看看周聘婷,显然这位周家当家的与她的未婚夫是一个疑惑,所以他想了想,道:“既然小姐与公子这般问了,那某便实话实说了——某不愿再发生去年江南大水之事。”
周义听得默然,楼如逸与周聘婷却因去年不在江南而疑惑,两人对望一眼,楼如逸问道:“发大水是气候原因,天要下雨,河要涨水,谁能拦下?这和粮食有什么关系?”
冷谦摇头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发大水咱们凡人当然无可奈何,但哄抬米价之事,却是人为了。”
楼如逸自来了周家便受到周氏钱庄上下熏陶,对江南商场多少也有了了解,因问道:“是郑家做的?”
江南四大巨贾,王茶、吴丝、郑米、周钱,如果还有人能哄抬米价,那只能是郑家了。
周聘婷望向周义,周义解释道:“去年江南大水,将江南的田地淹了大半,江南的米粮少了近六成产量,但是米价涨了近三十倍。”
“三十倍!”对于社会主义社会长大的好青年楼如逸来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这比例不对吧?少了四成的产量,怎么会涨三十倍的价格?最多能涨个十倍已经顶天了!”
“怎么不能?”冷谦笑了一声,嘲讽之意溢于言表,“江南历年产米粮在二亿四千万石以上,去年少了四成也有一亿四千万石的产量,而江南人口在两百万左右,按照人均口粮一升半一天,一年需口粮也在一亿四千万石左右。所以,即便是去年大水了,交完赋税,也该有一亿石左右的粮食,何况春稻没了,秋稻还有,去年江南产的米粮绝对在三亿石以上。”
楼如逸掰着手指算了一下,问道:“按照这么算,江南的口粮是远远够的,怎么会落得江南饿殍满地的境地?米价又怎么会那般贵?”
“那就要问郑家了。”冷谦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去年刚发大水,郑家便要农户抢收春稻,许多稻谷还未熟透便被割下,且收割后便遇到连日阴雨,收下的稻谷发霉了近四成。郑家囤着粮,对外宣称江南欠收,无米可卖,随后将上等米卖给达官贵人,富豪官绅谁出钱高谁得,而发霉的下等米放在铺面中,以高价卖给寻常百姓。百姓们怨声载道,但是没办法,整个江南只有郑家卖米,如果不在郑家买只能吃草根。由是,郑家随意抬高米价,三倍之后五倍,继而十倍,二十倍,最高至三十倍。即便是现在,江南的米价也比往年高出近五倍,还是今年春稻丰收的情况下。”
“为什么丰收了米价还这么贵?”虽然这么问很无知,但楼如逸控制不住自己,“不是应该下降了吗?”
“已经下降了。”周义叹息道,“年初时十五倍,春苗下地后十倍,这会儿收了新米才有五倍的价格。郑家米铺放出的话,说虽然春稻丰收,但被淹没的田地太多了,所以米依旧不够。”
什么叫垄断,这就是啊!楼如逸心中不住地叹息着,充满了不满,这种大商家随意操控价格和商品出入量的情形,必须要改,否则百姓还怎么活?
“本来么,历代都是这般过来的,某与其他百姓一样,只觉得忍一忍便能过去了,哪朝哪代的百姓不是被官家欺负之后又被商贾欺压?但是!”冷谦的声音忽然变得兴奋昂扬起来,“当日小姐对蔬果行业出手,一举端掉了那些大商贾的老底,如今蔬菜行业欣欣向荣,菜贩也好、大商贾也罢,都要靠自己的本事挣钱,不再是一家任意操控这一行业的价格。所以,某觉得,小姐能如此,那么某跟着小姐,势必也能对米粮行业有所影响。郑家家大势大,某不敢求跟蔬果行业一般,做掉垄断,菜贩们各自竞争,只希望来年若再有水旱之灾,某能为江南百姓供应白米,免去死伤。”
大凡商人,想的无外乎挣钱,甚少有人发出这般豪言壮语,要济世安民,保一方百姓衣食无忧。一番话叫周义甚为触动,他张嘴便要说话,楼如逸和周聘婷却同时开口。
“此事……”
“这事……”
两人对望一眼,楼如逸做了个“你先”的表情,周聘婷嘴角微微一翘,转头对冷谦道:“冷先生一心为百姓着想,此心此法,十六娘甚是佩服,只是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冷先生若是相信周家,十六娘可以保证,这南疆的米粮生意,第一考虑的便是你,只是米粮之事牵扯甚广,周家也要计划周全,才敢放钱与先生。周家不做无利的生意,也不会让贷钱之人血本无归。我还是那句话,这天下商旅来往越多,生意做得越大,周氏钱庄存钱与贷钱之人才越多,所以,周家是希望所有商人都能挣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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