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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找的就是你们周氏钱庄。”轿子里的女子声音娇媚,透着十分的跋扈。“昨日孤山赏菊宴上刺史夫人穿的那身衣裳,难道不是你们周家做的?”
钱庄掌柜听到动静,走出来作揖道,“夫人安好,夫人说的那些衣裳,不是周家的人做的,而是周家请人做的。”
“这有何区别?一样是你们周家出的。”女子骄横道,“我要你们照着那身做一套,不,做另一套更好的,银子么,不是问题,五千还是一万两?你尽管开口。”
“哈哈!”掌柜的笑了,“夫人说的不错,对周家来说,银子不是问题,周家就是做钱庄生意的。但是夫人,你要的周家做不到,因为刺史夫人那身衣服是用南疆特产的荨麻布做的,上边织锦的手法也是当地部族特有的法子。前些日子我们钱庄的管事去南疆探听风土人情,才发现这中原没有过的精美布匹,而且总共也就那么几匹,除了给我们小姐留着以外,全都给刺史夫人做衣裳去了。我家小姐说,自从她被封为皇商,许多事都倚仗刺史大人,听说刺史夫人要赴宴,便自作主张给刺史夫人做了身衣裳,作为答谢,既然是答谢,那自然不会有第二份,这位夫人,您还是请回吧。”
“休要哄骗本夫人!”女子怒道,“你们这等商人谁不是一双眼睛就盯着银子?来人,将银子抬出来,让他见识见识!”
“哎哟,我说梅姑娘,你可别丢人现眼了吧!”
一个身穿绿衣的丫鬟从人群中挤出来,蔑视地看了一眼轿子,冷哼道:“分明就是府中的姑娘,连个姨娘的名分还没挣上呢,就敢在外边自称夫人?回头我告诉夫人,有你好果子吃!”
“你……”轿子里的女子气得语气都变了,幸好她没走出轿子叫人看见脸,都则这会儿人上那捡脸皮去?“你这死丫头来干什么?”
“没什么,来替我家夫人说声谢谢而已。”丫鬟走上前行了个福身礼,道:“我是刺史夫人身边的一等丫头彤香,我家夫人说,昨日受了周小姐的一份大礼,十分欢喜,不胜感激。我家夫人本想亲自登门道谢,又听说周小姐出门巡查生意了,府中不长眼的东西又来讨人嫌,便派我来道个歉,赔个不是,刺史府失礼了。”
“姑娘言重了。”掌柜的拱了拱手,问道:“我们小姐也只是见那荨麻布新奇难得,所以做了身衣裳,不知刺史夫人觉得如何?”
这话说出来,轿子里便传来一声冷冷的“哼”,透着不屑和难以言明的酸味。
彤香便笑得更欢了,“回掌柜的话,我们夫人甚是满意。这些日子虽然天凉了些,但我们夫人体丰怯热,不爱穿那些个缎啊锦的,就爱个质地轻薄的纱,可惜近来时兴的纱都花里花哨的,不素净,若要素净吧,只有缭绫。夫人正为此事烦恼着呢,不想周小姐竟派人送了新衣裳过来,可不正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么?这荨麻布洁白细薄,十分清透凉爽,上边的花纹也不俗气,衬得咱们夫人如白牡丹一般雍容华贵,不是一般的俗艳野花能比的。”
说完,还看了轿子一眼,隐含之意指了谁,显而易见。
“你……”轿子里的女子更是气得声音也抖了,吩咐道:“起轿!回府!”
“哎呀,梅姑娘急什么?”彤香神色得意道:“听说今日周氏钱庄贴出告示,要寻觅有志之人前往南疆经营荨麻布之事,我家夫人宅心仁厚,担心有人不识货,还以为荨麻布与穷巷子里乞丐穿的麻布一样呢,所以命我将这衣服拿来周氏钱庄门口好好展示一番。”
说完,她拍了拍手掌,四个小厮将两个抬着翘雀首的酸枝木衣架过来,另有两个丫鬟捧着锦盒而来,后边还跟着八个小丫鬟和八个衙差。衙差们在周氏钱庄大门西边的屋檐前围成个半圈,小厮们便将酸枝木衣架放在石基上,捧锦盒的两个丫鬟在衣架前站定,小丫鬟们便将锦盒打开,把里边的衣裳小心地搭在衣架上,然后各自退开,与小厮一同在衣架两旁站定。
这便是刺史府小妾与夫人相争的衣裳?便是叫刺史夫人在赏菊宴上大出风头的衣裳?
余杭百姓都知道,刺史夫人美则美矣,就是贪吃,比常人圆润许多。偏偏本朝风尚不喜丰满,只以瘦为美,刺史府的小妾也一个赛一个细腰苗条,为此刺史夫人不知闹了多少回,也被人笑了许多回。什么样的衣裳竟然能叫这样一个胖妇人成为宴会头筹,压了群芳?
众人看去,只见衣架上搭着一件大袖衫、一件诃子裙,一条披帛。那诃子裙的诃子为深蓝色,当中有牡丹为中心的白色宝相团花纹,裙子为白色,裙幅上散落着小小的红色石榴花纹,那宝相团花纹与石榴花纹,竟都是织上去的。再看那大袖衫,大袖衫为白色,罩在酸枝木衣架上仿佛一抹微云般,将酸枝木衬得若隐若现。试想若是这大袖衫之下不是硬邦邦的木头,而是美人的冰肌玉肤……
“这……这衣裳竟是麻做的……”轿子里的女子也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下痴痴地看着衣衫。
这也是围观众人的感想。
大抵说起轻透布料,无外乎纱,江南有绝代佳品轻容纱。寻常葛麻之布不过讲究个清凉罢了,谁能得如此轻薄透亮、精细洁白?
“诸位看好了,这边是南疆的荨麻布。”钱庄掌柜道,“此次咱们钱庄的管事去南疆,也不过得了那么几匹,此物难得之处不在数量,而在于洁白、轻盈、细薄,一匹四丈,只有不足五两重,重叠卷起,放置于竹筒之中尚且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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