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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广垂下了头,似是醉意重新涌上,难以再维持对话,声音已几听不见:“卫青和霍......霍... ...当然比我强,他们封侯了,我没有... ...儿子,你也比我强。”
“我没有比你强!”李敢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揪着李广的衣领迫他看向自己:“我这一役取得的战功全靠的是骑射,你听见没有,是你教我的骑射!我只学了你八分的本事,我已是关内侯了!”
李广像是突然被儿子给吼得懵住了,嘴唇翕动却没发出声音。
李敢合了合眼,然后仰起脸,不叫泪水完全流下,让自己的情绪重新恢复平静。
“卫青和霍去病都是一流统军的将军,父亲你只能算是二流,甚至三流。你的性格太不适合掌兵了,你做不到将军的周全大局。”
李敢话说得艰难,但他还是说了下去:“而且咱们骑射手已经不再是军中主力了,已不是父亲你抱着我在马上学骑射的年代了,重装铁骑可以轻松碾压轻骑兵,现在军中新兵习骑射术的人很少了。父亲,时代已经不同了。”
李广浑浊的眼里似乎闪过了泪光,本能地排斥再听儿子说下去,但是李敢没将话说完也不肯放开他:“父亲,你到底还想不想上战场,还想不想杀匈奴,还想不想觅封侯!”
趁他动作稍停顿的一会儿,李敢将最后的话说了出来:“重骑有效,但没了箭矢掩护,受的损伤也会重。骑射虽不及冲锋,但仍必不可少。父亲你还有机会的,你将那些你不擅长的东西全撇了,不要再掌兵了,就凭你的骑射本事,你也可以封侯的。”
李敢将别在腰间的绸布举向父亲,如同要证明自己的话:“你看我,我都已是关内侯了!”
回应他的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接着才是李广声音低哑的质问:“你想要让我做个卑贱的裨将,完全听命行事?”
李敢听父亲这样形容副将,眼中闪过受伤,不过他还是点头道:“不错,我希望父亲你重拾了骑射本事,以副将的身份听从指挥,建立功业。”
李广没有要应允下来的意思,李敢有些失望。
但他还是怀着最后一点自己这番话能打动父亲的希冀道:“明日我要往军营继续习骑射,我在府门外等父亲你。”
揣在他心里的话已全部倾尽,李敢离开了这里。
李广仍正坐着,像是在想方才儿子和自己说的话,又像是什么也没有在想。
他伸出手,习惯性地想要去抓放在矮桌旁的酒瓮,但伸到半途又停了下来。
室内沉寂一会儿,他自己对着空气呵呵一声:“我儿子已封侯了,了不起啊。”
醉意再度上涌,他一脚将还剩不少酒液的酒翁踢翻,直接就着一身湿衣服又睡在了桌上。
次日清晨,李敢骑着马没有能等到父亲。
不过李夫人满面喜色地来见了他,说李广已起身在自己院中练起了跑步,还要自己往后不必把酒瓮送去他那里,只道烈酒消磨身体,他现在腹上赘肉,手臂无力,都已经拉不开弓了。
李敢略微怔神,但很快就明悟了父亲话中含义是要花些时间振作,便扬起笑容与母亲告了别,自往军营去了。
第143章 酎金 一点也不记恨他
入夏前, 这一役的封赏全部都批了下来,因这场大胜,刘彻的好心情也维持了几个月。
不过他心情好的代价就是对士兵们的封赏全部下达, 原本充盈的国库又干瘪了下去。
虽然还没有到见底的地步, 但是想要在短时间内再开启下一场战役怕是不足够了。
众人皆提心刘彻怕是又要为筹钱拿出什么政策条例,但朝上却一直风平浪静。
仿佛刘彻因这一仗得了满足感, 已不欲再连续征战一样。
这样的推断和刘彻的性子不太相合,连曹盈都怀着疑问去问了一次是否决定暂休养生息。
刘彻只是揉了揉曹盈的脑袋, 勾起略显得一个凉薄的笑容:“我这次封爵封的多了些,国内钱粮也不太够了, 得暂着眼国内的事了。”
曹盈眨了眨眼,没觉出这段话有什么问题,可总觉得有些不祥的意味。
然而她如今沉浸在和霍去病的恋情中, 又知晓舅舅不会伤害他们这些家人,便没有再仔细深究。
到八月, 曹盈终于明白刘彻是想要干什么了。
每年的八月, 都是刘彻携诸侯王、列侯们往宗庙祭高祖的时候。
曹襄已经参加了几次,便带了些炫耀的情绪向霍去病道:“祭典上的酎酒可是一年才能尝一次的美味,旁的地方全都没有。”
“那咱们助祭可有什么要注意的?”
霍去病原是想问清需准备下什么,哪晓得曹襄回味起美酒来就没完没了了, 只得好笑地打断了他的追忆。
“既是祭祖, 自然需得按咱们封国人口献酎金。分量、成色、大小和数量上都有规定。”
曹襄略思索一会儿想了起来,但并不那么在意:“不过舅舅往年也没严查过,只是过个场罢了。”
然而即便不严查, 曹襄与霍去病也不会耍滑头,在这上面落了刘彻的面子。
这次一干凭军功被刘彻封侯的侯爵,更是因着怕首次参与祭祖大典就行差惹了刘彻的厌恶, 认真问了酎金的需求准备下了。
真到了祭祖这天,刘彻领着诸人拜祭过后,便吩咐着都安坐下摆上了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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