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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左右。”宛初道。
原本她想以此谈判一番,祈求江时卿莫送她入宫。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对着江时卿冷若寒冰的脸,不愿再平添他的厌恶。
下了马车,走到后院,虽已清扫过,但仍有厚厚的积雪,宛初蹲下身子掬了一捧雪。
“怎么?”江时卿不得不驻足。
宛初抬起娇小的脸,声音软糯,带着祈求,“我想玩一会。”
她生在南方,两三年才有一回大雪,可也不及这金安城的大。
见她走过去时并未落下脚印,江时卿勉强应下。
日落之下,昏黄的后院中,一男人迎风而立如同松柏,一女子兴致勃勃堆着雪人。眼看着雪人渐露雏形,宛初笑得如同孩子一般,纯真无邪。
恍然间,江时卿先是一愣,又恢复素然之色,轻嗤一声:“妖女。”
宛初并不知男人的心思,玩得不亦乐乎,把另一个滚出来的雪球放在地上,到旁侧捡树枝做雪人的手。
天色已晚,江时卿有些不耐,索性将地上雪球揽上身,放到大雪球上。刚堆好,就听到月门外传来脚步声,闪进来一个人影。
“大哥,你居然……居然躲在这里堆雪人?”
看到突然而至的江时淮,江时卿抱着一团雪球,面色不改地放好。
江时淮还是少年心性,从脚下捡了两根树枝,欲插到雪球身上。还未靠近,江时卿一把横亘在他与宛初之间,脱口而出:“不能碰!”
不仅江时淮愣住,宛初亦吓了一跳,旋即反应过来,他是在阻止江时淮靠近自己。
江时卿极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宛初。
此时无声胜有声,那一眼过来,如同飞刀剜心,宛初迅速往后退,彻底远离江时淮。
画妖把他唯一的弟弟害死,这便是血海深仇。即便白天江时卿对宛初有所改观,此刻看到弟弟,前世的一幕幕涌上心头,歉疚难消,恨意难平。
“大哥,这雪人如何碰不得?”江时淮缩了缩脖子。
江时卿以拳抵唇,凛然道:“明日蓁蓁来,兴许能给她一个惊喜。”
江时淮恍然大悟,拍了拍兄长肩膀,“大哥果然是开窍了。”
“咳咳。”江时卿道:“今日功课做完了吗?”
“先生今日夸奖我了。”江时淮面露得意之色。
闻此,江时卿露出些许欣慰。
“天色已晚,夜深寒凉,大哥我们进屋去说吧。”
江时卿点头,故意放慢脚步,朝后面的宛初低声道:“不许跟着我们,你自个儿回书房。”
宛初自是不敢不应,等两人出了月门往另一边去,她才走出后院。
沿着一条鹅卵石路走,遇到分岔路后她随意选一条,结果绕了半天,又回到后院。
四周都是白雪皑皑,每一条路都长一样,宛初陷入迷惘中,不知所措。
没有江时卿待在身边,她感觉生命在一点点抽离,伴随着窒息感,脑子逐渐陷入一片混沌,身体似乎要分崩离析。
呼吸越发困难,体力不支,昏昏沉沉中仰头倒了下去。
第8章 心软 妖女是不可能迷路的,她在撒谎……
江时卿从养寿堂出来,到底有些不放心,径直去书房找妖女。喊了几声,未见人出来,又入画卷寻一圈,这才发觉人压根没回。
抬脚就往后院走,行到月门外,便看见宛初斜靠在廊柱上,双眼微阖。
他俯身细探,女妖身上寒气逼人,轻声呢喃着“痛”,“冷”,“救我”。再看她脸色煞白,呼出白气,嘴唇已乌紫。
许是因他离开,失了阳气庇佑,女妖元气大伤,捱不住了。毕竟在塔中封印百年,已无什妖力,眼下未曾找到宿主,身体并不能出画。
若非今日跟着他,早已消融世间。
上辈子,女妖心狠手辣,陷害忠臣良将,害得他家破身亡。
留与不留只在一念之间。
可若不留她一命,献给新帝,不知多少女眷将被残害。
江时卿陷入矛盾。
上辈子他身为帝师,维护着苟延残喘的旧制,对景承帝的暴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辈子算是明白,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连年的灾害不断地侵袭这个末世王朝,就算是最为繁华的金安,也开始出现不少流民。
鸿蒙曾与他言:“时卿,你如此勤勉地维持着腐朽,百姓并未安居乐业。我相信不破不立,亦会证明给你看。”
待他死后,魂游三载,终看到鸿蒙宏愿已成。
思及此,他咬咬牙将宛初横抱起来。
既然她真有改过自新的念头,那就入宫承受非人之痛,替无辜的宫眷抵挡折磨,弥补她千年来行过的恶。
*
醒来时,宛初浑身无力。
熹微晨光落在身上,她双眼微睁,世界一片清明。过片刻,掀开身上的薄被,汲鞋下榻,才看清楚这里是江时卿的书房。
原来,她还活着。
想到在雪地里,身体仿佛要分裂开,与漫天飞雪融为一体,她心有余悸,
原来死亡是痛的。
她走到屏风后,见到江时卿斜靠四方椅,撑着头,连睡着的时候都皱着眉。知是他救了自己,便轻手轻脚,取来薄棉绒被覆在他身上。
刚刚将被角掖好,抬起头便对着一双漆黑的眸子,慌乱中倒退,坐到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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