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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5)

      还真是个未经世事的憨小子。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夫人,王爷宠着夫人,还能是为了什么?
    他笑了几声,收回目光。
    你不懂。他慢悠悠地说。过上几年,自然知道了。
    第二日一早,便有人来传旨,让江随舟准备一番,一会儿要同皇上下山打猎。
    江随舟昨日里舟车劳顿了一整天,此时一动都不想动。他原想着差孟潜山去回了,只说自己累病了,可那传旨的下人却硬等在那儿,说皇上有旨,今日靖王必须要去。
    江随舟当然知道后主没安好心。
    别无他法,江随舟只得认命地从床上翻身坐起来,让孟潜山给他换骑装。
    却在这时,霍无咎坐着轮椅行了过来。
    何事?江随舟忙抬头问道。
    霍无咎往外看了一眼。
    院中虽说都是江随舟府中的人,但四下里却尽是宫中的守卫。将院子的每个出口都把守住了。
    你走之前,和我起一场冲突。霍无咎道。动静要闹得大一些,只说对我不放心,将我锁在主屋里。
    顿了顿,他接着道。只由魏楷一人在房中便好。
    江随舟听愣了:这是为什么?
    霍无咎张口正要解释,抬眼却见窗外似有人想从远处往这里看。他低下头,言简意赅道:权作自保。
    江随舟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他带着人走了,独留霍无咎在这里,若有后主派人过来,当如何是好?
    江随舟飞快且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于是,后主派来的近侍院中等了小半个时辰,便见靖王殿下面色不虞,一身骑装自房中走出来。周遭的下人们也像被斥责了一般,低着头自房中鱼贯而出。
    近侍见状,连忙走上前去。
    便见靖王正冷着脸吩咐周遭的下人们锁门。
    钥匙交给本王,本王若没回来,他即便死在里面,也不许开门。端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冷声说道。
    哎哟,王爷您这是那内侍连忙上前问道。
    怎么?江随舟侧过头来,冷脸道。本王的家事,你也要管?
    那公公一时犹豫,眼睛却机灵,滴溜溜地顺着关门的缝隙,看见了里头冷脸端坐着的霍无咎,身后只剩下一个推轮椅的小厮。
    内侍哎呦了一声。
    王爷,旁的大臣们,今日都带着家眷的!他说。您何苦把夫人所在房里呢
    他骑马都不能,去了丢本王的人吗?他道。
    这
    那内侍正欲再说话,便见孟潜山苦着脸走上前来,将他拉到一边去了。
    公公,您就别劝了!孟潜山道。里头那位的事,千万别管!
    说到这儿,他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里头那个是个俘虏,您也不是不知道王爷锁了他,是既不想带他,又不让他出门乱走,才借口怕他跑了,将他关起来的。
    这内侍了然地应了一声,对孟潜山道了一声多谢。
    江随舟早跟孟潜山说过,这内侍听去的话,必然会告诉皇上。因此,他将该说的话说完,便抄着手站远了些,眼看着厚重的锁头将房门锁了个严实,连窗子都一扇一扇地关死了。
    靖王这才领着人,浩浩荡荡地离了别苑。
    院中渐渐静了下来。
    将军?一直听到外头没了动静,旁边的魏楷才匆匆上前。他也是被今日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到了,一时间有些没回过神来。
    却见轮椅上的将军站起了身,利索地宽起衣带来。
    换衣服。他命令魏楷道。
    魏楷直发愣,却也不敢违抗将军的命令,跟着脱起了衣袍。
    接下来的话,听清楚了。霍无咎说。
    魏楷连忙应是。
    今日早上的事,是我刻意为之。他说。一会我要出去一趟,你只管坐在轮椅上等我回来。只要切记不发出声音,门窗锁着,没人会进来。
    是。魏楷道。可是将军,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霍无咎已然脱下了外袍,将魏楷放在桌上的短打往身上一披,利索地便穿好了。
    他将长发在脑后一扎,看向魏楷。
    那天,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要带走一个人?他问道。
    魏楷点头。
    便见霍无咎扎好了头发,垂下手时,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那人就是靖王。他说。野外不安全,我去护他。
    作者有话要说:魏楷对自己默念:将军肯定只是因为想自己动手而已!
    第62章
    果如江随舟所料,待他骑着马赶到山下,他刚才院中做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他来时,后主还阴阳怪气地笑道:五弟,可谓朕之股肱,忧朕之忧,思朕之思,真是太让人欣慰了!
    周遭众人皆跟着陪笑。
    他今天心情不错,江随舟多少也有听说。
    毕竟,庞绍最懂得如何投其所好,既让他新欢在侧左右侍奉,又给他千方百计寻来宝马良驹。旁侧小太监手里牵着的猎犬也高大又威武,据说猎场里还圈着不少珍禽异兽,各个都极合后主的心意。
    见着江随舟跨马而来,后主懒洋洋地一甩手里的鞭子,催着马走到了江随舟的面前。
    来啦,五弟?他笑着问道。
    臣弟身体不济,来迟了,还请皇兄责罚。江随舟低头道。
    后主笑了几声,上下打量了一番。
    江随舟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的骑装,干净利落,却难掩苍白的脸色。
    不妨事。后主轻飘飘地说道,便催马往前走去。
    众人便一路跟着他,往猎场去了。
    山脚下围起了大片的山川丛林,一眼望不到边际。
    江南不似北方,难见大片平整的草场。但既要纵马打猎,丛林便有些不方便。山脚下,庞绍特意着人将一片地势平整处的树林全除了个干净,硬是种出了一片草场。
    众人到时,草场上已经四下散落了不少骑马的侍卫,正将圈在山中的动物们从林中赶出来,赶到了草场之上,供后主猎杀。
    后主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既来了,众位爱卿便自便吧,今日猎得头筹者,朕有重赏!
    这般说着,他便一把抽出了背上的弓箭,马鞭一扬,朝着眼前的一头山羊冲了过去。
    他身后众人虽听他说了自便,却也知皇上骑术射术都颇为一般,他们若真顺着皇上的话自便了,反倒要扫了皇上的面子,败皇上的兴。
    一时间,众人呼啦啦地散开,却大多远远跟在后主后头。
    江随舟不想凑这个热闹,骑在马上小跑着跟在一边。幸而这日天气阴沉,日头并不算晒,江随舟权当出来散步,倒也颇为惬意。
    他远远地看着后主打猎。
    他的确箭法很差。那山羊是被从山中赶出来的,早有些筋疲力尽,又有一群侍卫追逐着断它的后路。即便如此,后主几箭过去,也只有一箭射中那只羊的屁股,反倒疼得它横冲直撞起来。
    不过,后主无论什么样的箭法,都是有人夸的。
    因此,后主反倒颇为自信,箭一支一支地射出去,却即便射中了,也射不到要害。
    那山羊一直挨了后主四五箭,才终于哀鸣着摔倒在地,被扑上去的侍卫团团围住了。
    皇上箭法精湛,竟这么快便猎得了一只大物!身后有官员大声赞道。
    后主累得满头是汗,单手握着弓直喘气。他回过头去,便见散落在猎场上的大臣们,皆两手空空,有那么一两个打到猎物的,也不过是兔子野鸡。
    后主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命人将那只山羊抬下去,今晚要将它做成菜肴,分给众人。
    一时间,周遭众人纷纷谢恩。
    后主四下打量了一番,问道:嗯?怎么不见了五弟?
    见着皇上在找靖王,众人皆跟着四下寻找起来。片刻之后,江随舟骑着马,小跑着行到了他身侧。
    皇兄跑得太快,臣弟一时没有跟上。江随舟淡笑着解释道。
    后主瞥了一眼他不大康健的脸色,勾唇笑了笑。
    五弟也别光看着啊。他说。今日怎么说,也得猎些什么。
    江随舟在马上抱拳道:是。
    便见后主回头,看了庞绍一眼,继而对江随舟说道:跟好了啊,今日跟朕一起猎。
    江随舟心下直觉得烦,面上却不敢显露,应声道:是。
    他心下合计着,反正后主一见着猎物,便什么都顾不得了。自己反正身体不好,也不会武功,到时候跟不上,也情有可原。
    却在这时,远处响起了一阵惊呼。
    众人看去,竟是一只高大漂亮的雄鹿被人从林中赶了出来。
    这雄鹿不似方才那只山羊,健壮而高大,跑得快极了。虽有数个侍卫骑马驱赶它,它却半点不见疲态,甚至有人拦在他面前时,他还会低头以角攻击。皇上!旁边立时有臣子喊道。
    后主眼睛紧盯着那只鹿,马鞭一扬,道:且看朕去将它猎来!
    说着,便往那只鹿的方向冲了过去。
    江随舟心下认命地叹了口气,扬鞭跟上。
    便见后主又是一个劲地朝那只鹿射箭,接连几箭都是空的。渐渐的,后主也有些急了,直从身后摸箭。
    终于,一箭射在了那只雄鹿的后腿上。
    便见那只雄鹿哀鸣一声,竟是发起狂来。它一头将最近的侍卫顶下马,竟径直朝着不远处的森林中冲了过去。
    周遭众人都慌了手脚,急忙要去追。但这又是皇上的猎物,皇上不发话,他们谁也不敢动手猎杀它。
    便见后主四下一寻,竟一转马头,朝着江随舟去了。
    五弟,还不去帮朕把那头鹿追回来!后主高声道。
    江随舟一愣。
    他去追?
    可是,不等他拒绝,后主已然冲到了他身侧。他拽着缰绳要躲,却见后主竟扬起马鞭,狠狠的一鞭子,甩在了他的马上。
    那马嘶鸣一声,朝着那匹鹿的方向便冲了过去。
    江随舟大惊,连忙拽起缰绳想将马停住。可却在这时,身后隐有一道破空之声,极快地一下,便听见他的马又长嘶了一声。
    这一回,这马像是疯了一般,直往前飞奔而去。
    江随舟瞳孔骤缩。
    分明是暗器!
    可他却顾不得其他,只拼命在马上稳住身形,防止被从马背上甩下来。眼看着前头便是茂密的丛林,再往前去,便是隐没在层林中的群山了。
    要想办法让它停下来!
    可这马分明中了暗器,已然发了疯,此时只顾着往前冲。旁侧似有侍卫想要上前阻拦,却听到身后传来了后主的声音。
    都让开!后主道。靖王急着要去给朕追猎物,你们挡什么路!
    江随舟心下一寒。
    剧烈的颠簸和狂风之中,他隐约想起了方才后主的神色。
    满脸的不怀好意,还频频与庞绍对视,原来,庞绍给后主准备的这么多大礼中,自己才是压轴的那个。
    鹿冲进林中,飞快地便跑不见了。
    紧接着,江随舟的马也冲进了林里。
    林中枝叶繁茂,总算绊住了几分这马的速度,让江随舟隐约能看清周围的情况。
    但这马仍旧是在飞跑着,甚至隐约有几分踉跄。江随舟连忙试着去拉缰绳,即便拽不住它,也要控制住它的方向。
    可江随舟本就骑术不佳,身体又弱,此时已然耗空了浑身的力气,非但控制不住马,自己也渐渐握不住缰绳,要被从马背上摔下去了。
    他紧咬着齿关,嘴唇都抿白了。
    他知道,这马本就高大,在这样的速度之下,摔下去非死即残。林中又多枝杈,比起平地里,更是危险。
    他逼迫自己尽量冷静下来,去想此时的对策。
    这马跑得快极了,眨眼之间,他已经没入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森林中。他知道,天平山地势险峻,前方非但群山连绵,而且多峡谷深渊。若这般一直跑下去,他即便不摔下马,也必死无疑。
    可见这些时日之后,庞绍有多恨他。
    就在这时,江随舟看见,不远的左前方,有一颗朽断了的大树,横亘在林中。那树高大,又有旁侧的树木撑着,正横在半空中。
    这里!
    江随舟要紧了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扯着缰绳,将座下的马扯向了那个方向。
    一声巨响,马匹一头撞在了巨大的树干上。
    那马嘶鸣一声,便摔倒在地。借着它骤然慢下来的速度,江随舟躬下身子,同它一并摔倒在了地上。
    马摔倒在地,江随舟也摔在地上,只觉浑身都摔散架了一般。但在这样摔打的痛里,他的足踝却发出了一阵极其尖锐的刺痛。
    那是方才他最后摔在地上时,脚下撑了一下,应当是扭到了。
    江随舟痛吸了一口气,深深喘息了起来。
    还好。他心道。总算是大难不死,停下来了。
    可是,还不等他松一口气,随着他摔躺在地的视角,他看见了周遭茂密的树冠之上,有几道黑影。
    有人!
    紧跟着,熟悉的破空之声迎面而来。
    一支锐利的箭映入了他的瞳孔,箭尖向着他,破空飞来。
    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江随舟早精疲力尽,更何况这箭速度极快,不过眨眼之间。
    他知道自己是躲不开的。
    他迎着那支箭,闭紧了眼睛。
    却在这时,一阵劲风袭来。
    在他前方,清脆地铛的一声,竟有什么东西,将那支箭拦下来了。
    江随舟不可置信地睁开眼。
    可不等看清面前的情况,他便被人握住了胳膊。极强的一股力道,将他一把从地上提了起来。
    他顺着惯性,径直撞到了一个高大挺拔的人的怀里。
    下一刻,他腰上一紧,被这人紧紧揽在了身侧。
    电光火石之间,他腰侧的佩剑便被一把抽出。江随舟眼前银光一闪,便见那人揽着他,单手将那把剑舞得滴水不漏,十几声清脆的锐响,便有被砍断了的箭簇,簌簌掉在了他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