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9)
魏游倏然抬起头,转头望去,就看到了三个男人并排而行的背影。
他们应该都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正一面聊着天,一面顺着湖岸的绿道去往宿舍或图书馆之类的地方。
魏游心想刚才大概是自己听岔了,并没有怎么在意。
不过他的目光倒是在位于三人中间的那个男人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倒也没别的目的,单纯是因为那人的个子最高,最吸引眼球。
而且在另外两人都穿着大衣棉袄的情况下,那小伙居然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衬衫!
缙阳的气候确实比较暖和,但也不至于暖和到冬天可以穿衬衫出门地步。
虽说那人这么穿确实挺凸显身材的,背影看去肩宽而腰窄,双腿细长笔直得简直跟筷子一样。
像个纸片人。
魏游轻声嘀咕了一句,回过了头继续干自己的事。
他没有在学校里停留多久,在天色逐渐暗下来后,便去了附近一家评价不错的餐馆解决了晚饭。
吃完饭,手机也修得差不多了。
魏游去店里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此番无故花去他近三千块钱,付款的时候,魏游感觉心都在滴血。
不过不管怎样,手机总算是修好了。
回到家,魏游跟父母说了声自己要录视频,让他们千万别进门打扰自己,然后便关上房门躺到床上,打开手机,点击了《崽崽的成长计划》的游戏图标。
屏幕上跳出进度条,魏游心情激动,做好了失去意识的准备。
然而几秒过后,他的眼前依旧一片明亮。
低头看去,手机上的进度条停滞在20%一动不动。
魏游愣住,尝试关闭游戏再次打开,还是同样的情况。
他又将另一只手机的SIM卡取出来,换回到老手机上,再次尝试,游戏的进度条稍有起色,但也只爬动了1%,随后就像刚才一样,卡在了21%。
骤然间,魏游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 头有点晕,今天少更点,明天会补回来的。
第37章 养崽第三十七天
魏游不清楚是否是手机换了主板的缘故,才导致了游戏无法加载。
说是无法加载其实也不准确,他每天都会反复地打开几次游戏,发现它是在以一种十分缓慢的速度推动着进度条的。
虽说不是毫无希望,但以这样缓慢的速度,等进度条加载到99%,或许已经是十几二十天以后了。
如此漫长的时间,十几岁的孩子,身无分文也没有人抚养,他要怎么生活下去,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吗?
每次想到这些,魏游就焦灼得睡不着觉。
尽管如此,他在现实中的生活和工作也还得继续。
三天后,魏游返回了自己所租公寓的城市。
其实此时日期已经临近过年,父母都希望他干脆待在家里过完年再出去,不过因为魏游制作视频的设备都在公寓里,所以不得不回去一趟。
穷游/行的第一集 上传后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播放量超出以往任何一期魏游和别人合作的联动视频。
他不知道本次合作的成功对于夏广思他们有什么影响,反正对魏游而言,他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自己好像要出圈了。
这段时间不仅粉丝蹭蹭上涨,出门不戴口罩会被路人认出,更多的金主爸爸也随之找上门来。
甚至在第二集 播出后,还有好几位之前在UP主活动上加过微信但从未有过交流的女生发来消息询问他是不是单身。
对于有明显交往意向的女孩子,魏游都找借口委婉地拒绝了。
至于金主爸爸抛来的橄榄枝,他在深入了解过后倒是接了几个推广,于是这两周以来他便一直在家埋头肝视频。
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其余时间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工作的路上。
忙碌的生活固然能使人忘却很大一部分烦恼,但在睡前夜深人静的时候,魏游还是不可避免地会想起游戏世界的人与生活,然后打开手机看看进度条加载到哪,思索着卫绪如今几岁,上几年级了之类的问题。
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了半个月,在一个寒风瑟瑟的夜晚,魏游上传完最后一支金主爸爸的恰饭视频,洗漱完后就躺到了床上准备休息。
睡前打开游戏APP,进度条飞速加载,最后卡在了89%。
魏游舒出口气,心里估算约莫再等两天就能全部加载了。
想到或许能够重新进入游戏,魏游在怡悦的同时又不免感到纠结和担忧。
随着外界时间一天天无情地流逝,在他的计算中,卫绪已经逐渐长大,脱离了他最初印象中那个身材瘦小惹人怜爱的小萝卜头形象。
更何况他一走三年,对卫绪而言,自己这行为或许跟当年他母亲的所作所为无异。
作为这样不负责任的哥哥,卫绪真的还想再见到自己吗?
每当想到这里,魏游思绪纷繁,心情朦胧又复杂,仿佛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约莫是被黑暗引发的关于卫绪的思考太多,当天晚上,魏游做了个十分古怪的梦。
起初,他梦见自己通过游戏再次进到了卫邵东家那间昏暗拥挤的屋子里。
但房中并非像往常一样不见人影,反而里里外外的房门敞开,站着不少陌生人。
正当他担心自己的突然出现会引起这群人的骚动时,他发现屋子的人似乎都看不见自己,将他当做空气般视若无物。
因为是在梦里,魏游并没有感到诧异,很平淡地接受了他们看不见自己的事实。
他迫切想要找到卫绪的身影,于是走进了挤着很多人的主卧。
进去时,恰好有个人要出去,为了避开这个迎面撞击,魏游侧过身躲避,结果一抬头正好对上了墙上挂着的两张老人的黑白遗照。
屋子里缭绕着不知名的烟雾,令他看不清照片上的人脸,但他却莫名觉得今天的遗照阴森森的,照片中人好似正凝视着自己。
魏游不敢再看,转过身望向对面被一群人围住的床铺。
透过两个男人之间的空隙,他看到床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个被白布遮盖全身的死人。
霎时间,魏游感觉空气中满是阴冷的霉臭味与浓厚的香灰味,录音机也开始播放起了佛乐《弥陀圣号》,气氛压抑得令他有些透不过气。
魏游几乎是逃离似的走出了房间,下一瞬,他感觉自己好像跟着大家乘车进入了某个大院子里。
他坐在一个休息室似的地方,周围坐着许多人。
看到墙上电视里的火化炉,他反应过来,自己原来身处在殡仪馆。
一时间,室内的空气中同样飘逸起让人难以喘息的气味。
魏游走出室外,边走边大口地往肺里吸进冷空气,片晌后,他顺着走道来到一处木头长廊里。
外面正飘着阴冷的小雨,稠密细长的雨丝淅淅沥沥地淋湿了两旁院子里的绿植。
魏游在长廊下看到了他想找的人。
对方长高了许多,头发也长了,好像清瘦不少,脸庞的轮廓变得更清晰了。
阴郁的雨天光线里,少年头发的颜色浓郁得犹如墨水,于是衬得脸庞肤色愈发白皙,好似铺上了一层黑白滤镜,形成了一种仿佛上世纪电影画面般的色彩效果。
魏游不知道自己在做梦,只觉得这一幕有点不真实。
他刚想喊他的名字,这时却见一个女人撑着一把大黑伞从院子走进长廊里。
女人收起伞,露出一张十分精致温婉的脸蛋。
魏游的脚步顿时停住了,视线聚焦在那身穿黑裙的女人身上。
那是一个怎样的女人,魏游难以形容,他感觉自己看不清她的脸。
她好像很年轻,又好像上了年纪,眼神中既有着年轻人的纯然,又透着经历过风雨的憔悴,但是无疑她长得很漂亮,且极具魅力,一种几乎神秘的美丽。
魏游看到那女人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交给卫绪。
卫绪低着头,沉默地接过了,女人温和地笑了笑,不知说了什么,抬起手拍了拍卫绪的后背,接着两人一道转身面朝魏游走来。
同之前的那些人一样,他们眼中都没有魏游的身影。
魏游这时才隐约有了点意识,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有这么一个瞬间,他好像清醒过来了,挣扎着想要逃离梦境,但是下一秒却又来到了一个敞亮的教室。
教室里光线朦胧雪白,魏游再次忘却了自己在做梦。
他看到整个教室只有最后排的中间位置坐着一个趴着睡觉的学生,便朝那边走去。
走到那人的座位前,魏游通过对方沉睡的侧脸轮廓,认出了这是卫绪。
在淡白的天光下,卫绪蓬松柔软的黑发被映照得格外柔顺,焕发着青春的光泽,好像在诱惑着人去抚摸。
他不由伸出手,放到男生的头发上,轻柔地摩挲了一下他后脑勺。
男生似有所觉,转动了一下脑袋。
魏游立即收回了手,但男生还是醒了过来,抬起头,半睁着眼迷茫地望向前方。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忽而像是想到什么蓦然停住了动作,随即他霍然起身,直直地看着正前方。
是你吗?他压着嗓音问。
魏游心跳骤然加快,明知他看不见自己,这一刻却好像有种被他注视着的感觉。
犹豫片刻,他轻声叫了声瓜崽。
是你回来看我了吗?
是我。魏游回答。
是你的话,可以再摸摸我的头顶吗?
男生低声恳求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眼角已经泛红,眼里闪烁起湿润的光泽。
魏游于是知道他并不能听见自己说话,对着卫绪含泪的眼睛,心里一阵酸楚。
他抬起手,想去抚摸他柔顺的黑发。
但手尚未触及到他的头发,他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闹铃在耳畔响了起来。
被闹钟吵醒,魏游困倦地睁开眼。
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光怪陆离的画面在眼帘前闪过,他有种好像刚看完一部漫长影片的恍惚感。
他慢吞吞地起床洗漱,动作机械地从冰箱拿出吐司和鸡蛋去厨房制作早餐,不论做什么,脑中始终在回放梦里的情境。
许多梦中无法思考的问题,在清醒过来后,答案顿时变得清晰可见了。
最初他看到的那个盖着白布的死人,既然躺在卫邵东的床上,应该就是卫邵东本人,而周围围着的陌生人应该是卫邵东的朋友同事或者远方亲戚。
之后在殡仪馆见到的那个神秘女人,假如他猜得没错,应该是卫绪的生母。
虽然他已经想不起来她的长相了,但在梦里确实有那么一种朦胧的直觉。
当那女人和卫绪并排着朝自己走来的时候,魏游觉得他们身上透露着相似的孤独且骄傲的气质。
卫邵东死了,卫绪的母亲回来了这可真是个匪夷所思的梦。
不过,这真的是梦吗?
魏游心生疑虑,惴惴不安。
以往他每次做梦,一觉醒来就忘得差不多了,而这次,他不仅记得梦里的很多细节,连抚摸卫绪头发时那种柔滑微凉的触感都仿佛印在手心里。
二月六号的中午,也就是自上次回来现实世界的十七天以后,魏游终于又一次进入了游戏时空。
比起仍处在深冬的缙阳,七年前的香坊这边气温明显要温暖许多,但也不算炎热,约莫是处在初秋季节。
魏游拿出手机连上网络看了眼日期和年份,现在是二零一四年的十月十一号。
按照计算,卫绪现在应该是十七岁,读高二了。
今天是周六,但家里似乎并没有人。
不仅没人,魏游在客厅转了一圈,发现桌柜和沙发上都有明显的灰尘痕迹。
柜上的老式座钟显示的时间比手机慢上许多,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上过发条了。
空气也闷闷的,窗户都紧闭着,整间屋子给人一种许久没有人住的感觉。
这不应该啊!
且不说卫邵东住哪的问题,在他的概念里,卫绪独自一人要生活和念书已经很困难,应该无力承担隔壁房子三年的房租,那他应该搬回了这边的家里居住才对。
难道说,对方去了很远的高中念书,一直住在宿舍吗?
魏游心里闪过这个想法,觉得不无可能。
以卫绪的成绩,假如中考发挥得不错,应该是被各大高中开出优越条件争相保送的那种学生,那么他去离家远一点的高中念书也确实很有可能。
当然,他离开这么久,很多事情也许发生了改变,现在再怎么多加猜测也是无益,不如去问问住在附近的人。
想到这里,魏游打算出门看看情况。
转身之际,他看到卫邵东房间虚掩的房门,两天前那个离奇的梦境又再一次闯入了他的脑海。
被一种不可言喻的念头驱使着,他推开了卫邵东的房间门,紧接着一股沉闷的香灰气味扑面而来。
屋子里窗帘紧闭着,光线昏暗,看不清状况。
魏游打开灯,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床铺。
席梦思床上光秃秃的,并没有铺设床具,且以往总是堆砌着肮脏衣物的椅子和桌面皆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同外面的客厅一样,这里看上去也很久没有人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望向一侧的墙面。
墙上挂着一排相框,在两张老人的黑白遗照旁又多出了一张彩色遗照,那是卫邵东的照片。
看清人脸的瞬间,魏游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回想起梦里的画面,心脏慌乱地鼓动得飞快。
照片里的卫邵东十分年轻,约莫只有二十四、五岁的年纪。
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候,他的皮肤还没有被日后的工作弄得粗糙黝黑,五官也十分俊朗,嘴角轻轻上扬,隐约能看出点笑意。
这与魏游印象中那个阴戾暴躁的男人完全是两副截然不同的面貌。
难以相信,这个男人竟然真的死了!
而他以为是梦的那些诡异虚幻的画面,原来真的不是梦境
魏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这间屋子的,等他回过神来时,身体已经站在隔壁房间的门口了。
魏游不确定卫绪是否有继续支付这里的房租。
他掏出钥匙,想试着去开一开门看能不能打开,但在钥匙插/入门锁前,他瞥见光滑锃亮的锁眼,就知道自己打不开了,这扇门的门锁连带门把手都已经更换过了。
一时间,魏游心中五味杂陈,好像亲眼目睹居住了几十年的老家被拆除了那般怅然若失。
将钥匙放回口袋,魏游叹了口气,顺着楼梯走下楼去。
到巷子口,魏游看到水果店的胖老板坐在店里看手机,本想进去问问他关于卫绪的消息,这时,他视线瞟到对面的街道,忽而停住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