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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清河的脑袋还余阵痛,在断断续续的记忆里搜刮,她的洞府旁边,好像确实是座山,山上隐约种了几株梅树,都是红色的,开在莹白的雪里。至于那山唤做什么山,那山上的仙唤做什么仙,她真的不知。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找你的。”落梅说道。
于苍说道:“不管你是不是金照山上的,也不管你找谁,可否现身一叙,躲在树里面算个什么本事?”
梅花树陷入了沉默,周遭阵法不断聚拢收缩,待飞掠的符篆形成一股绳,封印就该破开了。
王清河试探性的问道:“落梅,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们看到的,就是我的真身。”落梅缓缓说道。
这一惊非小,王清河上前查看,梅花树上片叶不沾,几朵破碎的血色花瓣摇摇欲坠,树干上全是不规则的孔洞,有些里面还爬着圆滚滚的肉虫。
“为什么会这样?”王清河问。
“北渚,你来凡间多久了?”
“有一百多年了罢。”
落梅的树枝动了动,好像在叹气:“我这里,也待了一百多年。我来到凡间,找到地裂,在这里看见了命盘,我知道,那是宁睢的东西。但宁睢不在这里,我原本想离开,但是被他抓住了。”
“谁?”
“北渚,你还记得祁水之战嘛?”
王清河当然记得,千年前,妖族进攻金照山,她的父亲北渊奉命迎战。妖族和神族纠缠不休,最终在祈水进行决战。哪一战连续打了两个月,天地换色,人间震荡,最终以神族胜利结束。
数百万妖族因此被俘,北渊在一次续写战无不胜的神话。当然,他也付出了代价,在大战中受了重伤,此生再也不能拿刀。后来妖族余孽反扑,仅仅数百死士,就要了战神的命。
那场偷袭中,北渚正准备和父亲去北海找母亲,他们带了二十人,其中就有于苍的父亲。二十人无一生还,除了北渚,年仅几岁的北渚,被于苍的父亲护在身下,他的背都被砍烂了,露出了森白的骨头,手也没有松。
北渚永远记得那一天,她坐在鲛龙辇中,絮絮叨叨的和父亲说着话。她说到了北海,她要去捉鱼,要去捡贝壳,还要去海上行船。父亲坐在她身边,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笑眯眯的望着她。
死士奇袭,北渚的美梦轰然破碎。她看见自己的父亲,战无不胜的战神,被几个粗鄙的妖族团团围住,他的手颤得拿不动刀,身上的大氅全是鲜血。目龇具裂的妖族,把剑没进他的身体,用刀卸去他的肢体。
对于战神来说,最高的荣耀是战死沙场,而不是被几个无名小妖乱刀砍死。
北渚连尖叫都忘记了,她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支离破碎。
于苍的父亲扑过来,遮住她的眼睛,说:“不要看,小渚,不要看。”
北渚的世界陷入黑暗,她什么也看不见了,但她能听见,刀锋没进血肉,利剑砍断骨头。滚烫的血从于苍父亲的身体里,流到她的脸上。北渚浑身僵冷,像是掉进了冰窖里。
不知过了多久,北渚从于苍父亲身下爬出来,她全身都是鲜血,干巴巴的糊在身上,很不舒服。她脱掉灌满血的鞋子,站着满是鲜血的地上,地上的血太多了,来不及浸下去,全从她脚趾缝隙间淌出来。
举目四望,已看不到一个完整的人。
她看见于苍的父亲,那个总爱逗她笑的将军,背上被人砍了一百多刀,软甲变成了碎片。她找不到自己的父亲,地上全是碎肢,她分不清,到底谁是自己的父亲。
她再也不去北海了,她再也不会捡贝壳了。
“我记得。”王清河深吸了一口气,默默打量于苍一眼,这个有洁癖的神仙,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张雪白的帕子,正在擦脸上的污血。
察觉到王清河的目光,对着她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贝齿。
“那人是妖王独子怀罡,你们所站的地下,沉睡着妖族一百多万亡魂。”落梅沉重说道:“祈水大战,妖族一百多万将士被俘,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没人关心他们去了哪里。他们被神族活埋在了犬丘,不久之后,犬丘的地裂中飘出来一种毒雾,不论任何生灵靠近,都是个死。再后来,神族察觉,携神器封印地裂。”
“这都是神族自己造下的孽。怀罡也在活埋的人中,但他没死,他从数百里的地下爬了出来。他捡走了宁睢的法器,做成了偷运转命的邪器,他建起白楼黑殿,他用从地裂缝隙里冒出来的毒雾驯化蛙母蛇母鼠母,还用这些毒雾做成了神瘟。”
“神瘟?”于苍疑道。
“一种只有神仙才会染上的瘟疫。”
王清河恍若大悟:“他的目的不是地下,而是天上。”
“他要报活埋之仇!”于苍说着,又觉得不对:“宁睢的命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落梅沉默了,法阵高速运转着,他们只能通过淡蓝色的气势看见狰狞的黑袍童子们。他们的声音传不进来,里面没人说话,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北渚,你来,把手贴在命盘上,就能知道了。”落梅终于说话了,说话间,她掉了几片花瓣。嫣红色的花瓣并不完整,像是被虫子吃了:“还有你,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是觉得很熟悉,你也过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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