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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善捏着手中的玉如意,手指摩挲着冰凉的白玉,心跳声砰砰直跳,渐渐的手甚至有些发抖,他忙伸出左手握住有右手,深深呼吸了一下,伸出玉如意挑开了红盖头。
上一次结婚,庄森延在外面应酬到很晚,没想到这次薛善会这么快就回来,严怀音正奇怪,忽然眼前一亮,她下意识眯了眯眼,抬眼看见薛善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柄玉如意,玉如意头上挂着红盖头的一角,将落未落的样子,他则双眼如墨,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他穿着红色的长袍马褂,上面绣有祥云图案,看起来十分高大,眼睛里映着跳跃的烛光,还有灼人的热意。
严怀音也不知怎么,心头忽然一跳,脸上就热了起来,然后砰砰地心跳声传来,她侧了侧脸,手指绞着裙子的带子。
他记得那时候她出嫁是在深秋,上卿赵鞅最宠爱的嫡女出嫁,特意请了国君身边的太史占卜,选了天气晴朗的好日子,他站在城头上,确是难得的艳阳天,就是风大了些,她穿着一身厚重的红色直裾深衣,裙角翻飞,侍女扶着她上了高高的迎亲车,周边乌压压的人,全是接亲队伍,迎亲车上的旗帜猎猎作响,上面写着一个代字,父亲很满意代国国君对婚礼的重视。
她扬起头,鬓边的碎发吹到眼睛里去,她却往城墙上望了一眼。
此后一别,山遥路远。
他只觉得风吹了眼睛,有些发疼。
此时此刻,在这没有风的静谧的新房里,薛善却觉得他的眼睛仍然有些发疼,他压抑着缓缓的吐出呼吸,转身放下手中的玉如意和红盖头,压下翻滚的情绪,伸出一只手,对她低声道:“阿音,我们喝合卺酒吧。”
她抬起头,慢慢伸出手,把手放进他的手里,她被他手心里滚烫的热意烫的微微一抖。
他牵着她的手走到圆桌旁坐下,端起红瓷描金的酒壶,倒进了桌上摆着的匏瓜里,匏瓜剖成两个瓢,红线连柄。
他端起两个瓢,把其中一个递给她,她疑惑着接过来。
他低声道:“合卺酒源于周代,两人同饮一卺,连为一体。”
她对上他眼里的深意,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忙垂下眉眼低下头。
一股淡淡的酒香掺杂着水果的清香飘进鼻子里。
耳边传开他的声音,声线压低了有些诱人:“这是果酒,不醉人。”
“这是醴酒,不醉人。”她婚前的那晚深夜,他拿着一壶酒来她的宫室找他,他知道她不喝酒,他拿着搀有缥酒的醴酒,对她如是说,她如愿醉了,他偷偷的第一次亲了她。
当时她红扑扑的脸蛋就像现在这样,诱人极了。
惊起谪仙春梦,把酒何人心动。
两人同时低头喝尽了瓢里的酒,映着明晃晃的烛光和彩灯,她仿佛已经有些头晕了。
他却又牵着她走到窗户下的桌前,桌上放着两张结婚证书,描金鸾凤的金纸,上面介绍人证婚人统统都在上面盖了章,只差他们俩的印章了。
本来刚才举行完仪式就应该在外面签这龙凤书的,可是他更喜欢两人私下里来做。
他们各自取出印章盖了上去。
他看着结婚证上两人的名字,笑了。前世今生,名字变了,人却终是走在了一起,他低声轻轻的念道:“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这是诗经里面晋地的一首汉族民歌。
今夜究竟是啥夜晚?遇这良辰真快活。要问你啊要问你,拿这良辰怎么过?
他伸手揽住她的肩头,眼睛凝视着她,好像在问她,拿这良辰怎么过?
爱意昭昭,不言自明。
严怀音只觉得脸上又红又烫,有些头重脚轻,刚才她盖章的时候头就有些晕,手微微发抖,生怕盖花了,她靠在他怀里嘟嘴喃喃道:“不是说不醉人吗?”
薛善听后不由薄唇一弯,低笑了一声,弯腰勾住她的双腿,将她抱在床上坐下,蹲下身替她脱去龙凤绣花鞋。
她只管笑眯眯的看着他,眼神迷离,显然是醉得糊涂了。
他替她脱去头上的凤冠,除去身上的霞帔,帔坠,钓圈,看着醉酒的她轻声道:“阿音,如果我们这辈子都能活到七十岁,便可以足足做上四十多年的夫妻呢。”不羡神仙,只恨人间,不够千年。
上一世,他只跟她做了两年的夫妻,以权谋私,威逼利诱的娶了她,他百般讨好,她冷漠拒绝,相敬如冰的婚姻生活结束在他被别人的暗杀之下,死后的他重新回到了二十五岁这一年,还拥有两千年前的记忆,这才明白了她对他那种不可抗拒的、莫名其妙的吸引。
他十分有耐心的,慢慢的脱去她层层叠叠繁复的嫁衣,解开高耸的发髻,叫来水替她细致的擦了脸和手,推开床上洒落的花生红枣桂圆等,替她盖上了大红喜被。
他换好衣服洗漱之后,关了电灯,桌上长长的龙凤红烛已经燃了一半,烛光的灯源正照耀着他们,他忻长的黑影子落在白墙上,影子上了床,掀开被子,抱住了里面熟睡的美人。
薛善看着熟睡的美人,叹了一口气,“这次真是果酒,没想到酒量竟然这么差。”
第十六章
次日清晨,一对新人起来谒见长辈。
薛家只有薛外公一个长辈,昨日她盖着红盖头,今日才看清楚,老人家今年七十多岁了,长得童颜鹤发,可以窥见年轻时一定相貌不凡,穿着茶色的长袍,白须飘飘,倒有几分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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