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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5)

      吃过了饭,下人撤下了碗筷,上过一遍清茶,这时候一家人方才坐在一起说说话。
    一般富贵人家都是三妻四妾,然而裴家几代却都只娶了正妻,因而家中也没什么姨娘庶子女的,虽然人少些,却有着其他人家难得的和谐温馨。
    晏江引端着茶盏听他们说话,一时觉得温馨又新奇,他自小在宫中长大,他的父皇三宫六院七十二宠妃,哪可能有过这样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面。
    裴烨和他父亲说一些朝中和民间的形势,除了极为敏感的话题,也并未刻意避着晏江引,而老夫人则和岑韵讲些内宅的事情,长宁在一旁时不时的拉着他大哥说几句话,言语间充满了童趣。
    待到又添过一轮茶水,岑韵突然道:烨儿,过了今日,你可是真真正正的成人了。
    嗯。裴烨心知他娘这是有话要说,因此静静的等着她的下文,果然,岑韵接下来就道:本来几年前我们就打算为你娶亲,只你说朝中事物繁忙,我们也就没催,如今你都二十了,这事情再耽搁不得,我与你祖母商量了一下,打算为你定一门亲,所选的几位姑娘都与你八字甚合,对方还差人送了画像过来,改日娘拿给你瞧瞧,看看喜欢哪家的小姐,娘好去着手准备。
    裴烨握着茶盏的手不由紧了紧,见他祖母和母亲面上皆是一派期待,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与他相同年岁的人,多少孩子都几岁了且不论这个,就说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裴家本就人丁单薄,这事情,早晚有一天要来的。
    他心中思绪百转,也不过瞬息之间,裴烨放下手中的杯子,点了点头,说道:此事但凭祖母和母亲做主。
    老夫人见他同意了,面上顿时露出开怀的笑意来,说道:咱们家也不是不开明的人家,娶妻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若是你不喜欢,今后日子如何能过的平顺,还是看一看吧,你若没空,让你母亲将东西送到你院子里去。
    裴烨也知道她们对这件事情的重视,于是说道:既如此,孙儿明日便去看看。
    老夫人面上堆满了笑意:如此甚好,今日也着实繁忙,我身上乏了,你们也都各自散去吧。
    晏江引在一旁愣愣的看着他们就这样决定了裴烨的终身大事,心中莫名有些酸胀,却有说不上来原因,只一动不动的看着坐在自己右手边的裴烨,仍旧是那张平静无波的脸,晏江引心道,这该死的面瘫脸,为何就不能有一点多余的情绪呢?
    从将军府出来,二人乘马车进宫,晏江引坐在马车的一角微微垂着头颅,一言不发,看着像个受了委屈却又无从发泄的小小孩童,可是裴烨却知道,这孩子其实早熟的很。
    殿下,你怎么了?马车行至半路,他终于出声问了句。
    晏江引其实也不太明白自己怎么了,半晌道:你要娶亲了?
    裴烨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点了点头,接着就听少年又问:你就这样成亲了?
    不然该如何?裴烨反问道。
    晏江引抿了抿唇:你连要娶得人是谁都不晓得,怎可这般草率?
    裴烨听到这里,偏头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的少年,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一年岁,异常精致的面容上,含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神色,裴烨看了半晌,察觉到少年的不自然这才收回了目光。
    成亲之事,自古以来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单凭自己意愿。裴烨淡声说道。
    晏江引眼神暗淡了一下,语气中透着失望:本宫本以为裴大人与旁人不同,不想却原来也都是一样的。
    裴烨这回可明白了他的意思了,心中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其实他何尝愿意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呢,可是心间的那个人早已回不来了,既然注定不会再爱一个人,那么娶谁又有何区别?
    晏江引见他沉默,以为他有所动摇脑子里想到自己的母亲,不知不觉说道:我母妃嫁给我父皇,外人看着荣宠无限,可其实她根本没一天快活过,可是起码父皇是爱母妃的,你
    殿下,请您注意言辞,裴烨出声呵止道,陛下和贵妃娘娘的事情,殿下岂可随意谈论。
    晏江引被他低声的冷斥给惊了一下,回过神来后,不满的哼了一声:反正本宫将来要娶的女子,一定要是本宫喜爱的人。
    裴烨看他说的信誓旦旦,心中却有几分无奈,虽然心有不忍,最后却还是说道:为君者身系万民,肩负江山,岂能拘泥于儿女情长,殿下身为大晏储君,更当清楚这些。
    第28章 翌日裴烨寻了个空闲时辰
    晏江引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好,两人也算朝夕相处三载有余,他自然而然清明裴烨的固执,不想与他争执,便干脆扭过了头去,默不作声。
    裴烨看到少年拿后脑勺对着自己,也明白自己这话他不爱听,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坐上那个位子的无奈
    俗话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是这些话他却非说不可,与其等这孩子将来撞得头破血流,还不如现在就让他断了那些不能有的念想。
    翌日裴烨寻了个空闲时辰,去东院看过了岑韵整理好的画像,定好了人后,岑韵便很快的着手张罗起来,这女子外表看着娇柔,其实多年打理将军府,行事最是爽利,不过数日便备好了一切事宜,婚期敲定在一月之后。
    当时裴烨行冠礼,司徒雪奉命去了江南处理事情,那边发洪水又起了瘟疫,浅陵医术高超,因而也跟了去,二人都错过了他的成.人礼,这次的大婚却是恰好赶上了。
    古朴雅致的秀房内,这一日添红着彩,红帘曳地,屋内桌间椅上皆摆了精致的妆奁木匣,一女子身披鲜红嫁衣端坐妆台前。
    这女子生的身形娇小,纤纤柳腰不堪一握,标志的鹅蛋脸上杏眼樱,疏眉淡扫,容貌虽算不上如何惊艳,却也独具风姿。
    小姐您今日可真美啊!小丫鬟细细的为妆台前的女子梳妆挽发,别好了最后一支金钗。
    女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时还觉得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这少女名叫殷亭素,是殷府嫡出的小姐,虽说是家中唯一的嫡女,但是她母亲在其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后殷府便是二夫人当家,此妇为人尖酸刻薄,行事狠辣又颇为圆滑,私底下对她百般苛待,千般刁难,稚拙年岁,可谓步步艰难。
    生逢此世,是谓女子,不过半生渴求嫁个好夫君,半生尽心相夫教子,然而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半分不由人
    殷母早逝,徒留幼女撒手人寰,这事情将来自然得落到二夫人手上,殷亭素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指望了,万没想到将军府突然来殷家提亲,其实这事情之前府中就说过,本来对方差人来要的就是自己的八字,只因二夫人偏心,送了她大姐的去。
    李代桃僵做的天衣无缝,只是最后的结果却是出人意料,思来想去,莫若将军府里都是何等人物,怕是二夫人私下那些动作,自谓行的隐秘,然早已被人看了去。
    小丫鬟见自家小姐面色呆滞的盯着铜镜,忍不住跺了跺脚,急道:哎呀我的好小姐,今日可是您大喜的日子,何故还是一副郁郁不欢的模样,您笑一笑嘛!
    殷亭素闻言,果真微微弯了弯嘴角,唇边立时荡起两个浅淡梨涡,一瞬间仿若春水初融,春花初盛,天地平为之添一抹亮色。
    小丫鬟看的呆了呆,回神之际,笑着说道:小姐,裴将军少年起便誉满京华,我听人说,将军生的高大俊美不凡呢,且又身份尊崇,能嫁这样的夫君,该是多少女子的企愿啊,您今后嫁进了将军府,有将军护着你,看谁还敢欺负咱们,日后就再也不怕二夫人了。
    秋儿,这样的话可莫要再说了,若落到了二夫人耳里,她可不能罢休。虽是斥责的话,但是由着她低低柔柔的嗓音道出来,凭白少了几分气势,面上却现出娇羞的绯色来。
    是呀,自己此生做梦也不曾奢望过,那个恍如传说一般的男人,竟然会成为自己的夫君,那个人到底是何模样呢?
    三小姐,外面迎亲的队伍到了,一个身形微胖的老嬷嬷掀开珠帘走进来,看到坐在那里的殷亭素,面上露出不屑神情,夫人说了,让你快些出去,外面一干人都候着你一个呢!
    你暖秋平日里最是看不得这老嬷嬷狗仗人势的样子,此时心中得势,再也忍无可忍,脱口叱骂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小姐的事情,岂能轮得到你一个贱奴才来说长论短。
    殷府三小姐主仆软弱可欺,除却那个不问后宅之事的殷大人,府里几乎无人不晓,这老嬷嬷没料到小丫头今日竟然敢还嘴,顿时被惊的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扬起了手臂就要抽她面颊。不想巴掌还未落下,外面喜娘恰带着几个丫鬟扭着粗腰走了进来。
    喜娘只当没看到方才那剑拔弩张的一幕,推着满脸的笑容走到殷亭素的身边,细致的给她盖好了鸳鸯戏水的盖头,继而扬声唱念了一段喜辞,就扶着她往外面去。
    暖秋是陪嫁的丫鬟,赶忙的跟在后面出了去,于厅堂拜过长辈,及至门外,耳中一时喧嚣无两,她略略扫了一眼外面情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将殷府门口堵的水泄不通的百姓,而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妆抬,
    看着那一抬抬精致的嫁妆,小丫鬟心中顿时砰砰狂跳了起来,虽然一直晓得自家小姐要嫁的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可是这一刻的场面,却还是震的她头晕目眩。
    正无措间,身后有人推了她一把,暖秋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了,好容易稳住了身形,抬头不经意的一瞥,又再次陷入了混沌之中她看到迎亲队伍前,一个男子端坐高头大马上,那男子身形挺拔如松,一张面容生的刀削斧刻,并没有军人浸染风沙后的粗粝,反而白皙干净,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轻抿,一双好看的眼幽深如潭,让人分毫探不到里面的情绪
    那一刻,暖秋觉得自己连呼吸的动作也忘记了,这这就是姑爷吗,竟,竟是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还要意识到自己过于的激动,她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然后踩着小碎步跟上正被喜娘扶着步下台阶的小姐。
    轿夫见她们走过来,压低了轿子,暖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使的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稍微淡定,方才开口:小姐,您小心脚下。
    喜娘见殷亭素坐定了,放下轿帘,拉长了声音道:起轿她话音刚落,立时一阵喜庆悠扬的乐声划破了天际,迎风而来。
    虽是大喜之日,但是裴烨全程心情却无甚起伏,他看着那身材娇小的女子坐入喜轿,便掉转了马头率先行了出去。
    殷家与将军府不过隔着两条街,不出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将军府门口也是异常热闹,司徒雪站在门口一个一个和进门的宾客寒暄,那开怀的样子活像自己成亲似的,长宁也穿着一身颜色喜庆的衣裳,欢快的在人群中穿梭,容浅陵见裴烨他们回来,提着衣角从石阶上面飞快的跑下来,似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眼轿子里的新娘子。
    裴烨翻身下马,迈着沉稳的步伐行到轿子门前,轻轻抬腿踢过轿门,然后伸出了手去。
    当那只白皙素手落入自己掌中的时,他忍不住愣了一下,心间茫茫然又一次浮现了那个白衣清隽的身影。
    殷素亭感受着那只干燥的大掌传来的温度,一时心跳快的好似要跃出了胸膛去,手心也沁出了汗水,等了一会儿,感受到对方没有握住自己的手,她一下僵住了身子,凝了满心的忐忑。
    第29章 裴烨洞察力惊人,立时便
    裴烨洞察力惊人,立时便感受到了女子的异样,他闭了闭眼,收起心中情绪,握住女子的手将她带出了轿子。
    跨过门槛和火盆,步入重重院落,来到大堂,便到了吉时,拜过堂后,新娘子被下人带着送入了喜房,裴烨则留下来应付宾客。
    这样大喜的日子里,裴家显然都开心的不得了,岑韵面上一直带着笑意,一群宾客就围着老夫人夸赞裴烨的过人出众,哄的老夫人几乎合不拢嘴,裴烨坐在主席上,逢人上来敬酒,便是毫不推辞的喝下去。
    司徒雪起先还夸他豪迈,后来见他竟是喝的杯不停盏,又不由阻止:我说清渊啊,你可别再喝了,再喝下去,待会儿洞房都该进不去了!
    清渊是成.人礼上,主宾给他取的字,起初司徒雪他们唤着的是非常不顺口的,但渐渐的也就习惯了,毕竟取字之后,大名便只家人长辈方能称呼。
    裴烨闻言偏头看了司徒雪一眼,继而抬起杯盏朝着他举了举,又是一饮而尽。
    容浅陵与裴烨自小一同长大,还从不曾见过他这般模样,虽然面上仍旧平淡,但显然有些异常,在裴烨再次端起酒壶的时候,他一把将银壶按了回去:阿烨,别再喝了,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浅陵唤了裴烨十数年的小名,私底下却是不愿改口,只觉得这般唤他,方觉得亲近。
    裴烨定了定神,终于松了手,他微微勾了勾唇:大喜之日,我为何心情不好?
    容浅陵想了想,说道:你这个模样,我都要怀疑你心中是否有人了!
    他本是半真半假的随口一说,但见裴烨沉默,心中顿时一震,脱口而出道:莫非还真有人?虽然我一直觉得你这性子,心中定是谁也放不进的,但若是真有这么个人,为何不娶她回来,你这样的条件,对方还能不愿吗?
    不是不愿,是没法娶,那人裴烨也真是有些醉了,不知不觉就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容浅陵定定的注视着裴烨,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喃喃的说:不能娶,莫非你的心上这人,不是个女子倒是哪家公子不成?
    裴烨心中一震,顿时酒醒了大半,虽然不明白容浅陵如何就想到这上面去,却也不愿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便敛起神色道:莫要瞎猜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放心吧,此事不会影响到我。
    容浅陵低低的叹了一口气:你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还偏要做出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样,既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你若能想得通,便是最好,如今既娶了人家,便好好待她。
    裴烨点了点头:时辰已不早,我先回去了。他说着从座位上起身,和众位长辈打过招呼,就要离开。
    你啊你,这就迫不及待想见着新娘子了,还未和我兄弟几个喝尽兴了,我们可不放你走。司徒雪见他离开,大声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