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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70)

      裴烨做饭的时候,晏江引就在灶台后坐着,不时摸索着丢块柴火进去,不一会儿便有浓郁的食物香味传入鼻息。
    每当这时候,他就觉得,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错,甚至想着,若是能永远与裴烨这样子下去,就是瞎一辈子也值了。
    晏江引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比谁都清楚,他是大晏的一国之君,而裴烨是大晏的将军,万民心中的顶梁柱,这样的日子只怕终究不会长久。
    况且就算自己瞎一辈子,再不能回到皇城,可裴烨呢,他是个心怀天下的人,而且在长安还有他的长辈孩子,那一切都是不能割舍的,他又如何会因为自己而放弃。
    第117章 因为应老一直到天
    因为应老一直到天黑仍未回来, 裴烨也就没再等他,只提前留了些饭菜在灶上,二人吃过晚饭, 在竹屋周围散了会儿步就回了房间。
    裴烨端了热水放到屋里,看着晏江引洗了手脸躺在床上,倾身为他掖了掖被子,起身走到另一间屋子睡觉。
    寂静的夜色中,晏江引听着裴烨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想要出声唤住他,却终究没能开口。
    裴烨躺在床上,很快就陷入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房间的门响了一下,他立马警觉的睁开了双眼,就看到晏江引正直挺挺的站在自己门口。
    银白月光下, 少年身上套着一袭素白中衣,手上紧紧的抱着个枕头,正迈开一只脚跨过门槛。
    裴烨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几步走到桌边点燃了油灯, 屋内瞬间明亮起来, 借着灯火,裴烨看到晏江引额头上出了密密的一层汗水, 少年面色苍白,眼中带着未及散去的恐惧。
    怎么了?裴烨走过去扶住晏江引的胳膊,抬手擦去他颊上汗水,顺便将他汗湿了贴在面上的额发拨到耳后,是哪里不舒服吗?
    晏江引摇了摇头:我不想一个人睡。他之前醒了许久才睡着, 可是刚刚进入睡眠,就开始做起噩梦,那梦境显得那么真实,直到现在还让他心有余悸。
    裴烨检查了一下晏江引的身体,脉搏平稳、也没有发烧,方才松了口气,低头的时候,却见晏江引脚上连鞋子都没穿,忙带着他走到床边,让他坐上去:那你在这里睡,我陪着你好吗?
    晏江引坐到床上,一直面朝着裴烨的方向。
    裴烨将房门关上,走到床边坐下,见晏江引呆呆的坐在那里,双手环着自己的膝盖,下巴靠着自己的手背,模样看着有几分可怜。
    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裴烨想了想,觉得晏江引大概是做了什么噩梦,于是就试着问了出来,话落立马感觉到少年单薄的身子瑟缩了一下。
    裴烨便知道自己八成猜对了,可看到晏江引一副并不想说的样子,他也就没有追问,只转而道:睡觉吧,已经很晚了。
    晏江引往床里面摞了摞,双手撑着床板躺下去,轻轻闭上眼睛,裴烨见状给他盖上被子,自己则躺到床的外侧。
    其实这些日子裴烨本来就是想要陪着晏江引的,只是晏江引虽然依赖他,贴身的事情却总不让裴烨靠近,裴烨便以为他心中有所介怀,故而也就没有提出来。
    他们之间虽然发生了那样的关系,但很多事情仍旧不清不楚,裴烨不知道如何开口,晏江引是不敢开口,两人之间没有沟通,自是不可能知道对方心中的想法,因而迟迟无法迈出更近的一步。
    裴烨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身边传来少年清浅的呼吸,渐渐的心神就有些缭乱,他偷偷运起真气调息,企图以此使得自己平静一些,只是半晌过去,竟没起到任何作用。
    我这是怎么了?
    裴烨有些无奈,正想翻个身,突然感觉一只温热柔软的手臂落在了自己的腰间,他一愣,然后在黑沉而寂静的夜色里,又感觉晏江引另一只手也环了上来,少年轻轻动了动,将脑袋埋到了裴烨的怀间。
    裴烨僵硬着身子不敢动,过了许久,他抬起手臂,回抱住了怀里的人。
    少年身上带着浅淡的清香,发间有着天然的皂角味道,他的身子尚且青涩,有着少年人才又的柔软黑暗中,这一切都强烈的冲击着裴烨的神经,渐渐地,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变得紊乱起来。
    裴烨不是未经人事的愣头小子,有些事情不可能不明白,身体传来的反应那么清晰,裴烨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就要忍不住了。他生性冷淡,前世今生都很少对什么人有过渴求,这般强烈的感觉还是第一次,这让他有些无措,但是又难以自拔、甚至甘之如饴。
    裴烨紧了紧抱着晏江引的手,一边压抑着心中澎湃的情愫,一边却又将脑袋靠在晏江引的头顶,任由心中的感情生根发芽。
    情之一字,大抵是真的会让人上瘾,一旦沾染了,便只能越陷越深,终至无可救药。裴烨这样冷寂淡漠的人,在面对感情的时候,理智都有土崩瓦解的趋势。
    晏江引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上非常的暖,他睁开眼睛,入目的仍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是这一次却并不像之前每一次醒来时那样的失落和茫然,他感觉自己躺在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里,鼻息间充斥着熟悉的味道,那么让人安心、让人忍不住贪恋。
    一瞬间的恍惚过后,脑海里这才记起昨日的一切,想着想着,就绯红了面颊。
    昨日夜里,他以为裴烨睡着了,鼓足了好大的勇气,终于伸手抱住了他,当他发现裴烨其实还醒着的时候,还没来的及心虚、紧张或者尴尬,就被裴烨搂到了的怀里。
    晏江引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在那样的情况下睡着的,只记得当时雀跃而激动的心情。
    他抬起手,很轻易便寻到了裴烨想面颊,然后将手轻轻的落在上面,男人的轮廓早已在少年心中描摹了百遍千遍,即便看不到,那人的模样依然是清晰而鲜活的。
    醒了?裴烨被这轻柔的触感唤醒,睁眼便见少年正对着自己,他的双眼仍旧漂亮而透彻,里面含着直白的情愫,饶是裴烨迟钝如斯,也轻易的探了出来。
    晏江引放在裴烨面上的手一僵,下意识就要收回去,却被裴烨一把按住,他心中一时有些紧张,长长的羽睫上下扑扇了着,就像是个做了坏事被发现后,害怕被责怪的小孩一般。
    裴烨不是个腹黑的人,他清楚少年的的自尊和敏感,因而并没有就这个问题多说什么,见晏江引微垂头颅沉默着,又说了一句:要现在起吗?
    嗯。晏江引低低应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也不让裴烨给他拿衣服,就自己在床上摸索。
    裴烨见状,从床头柜上取过他的衣服,抖开了披到他的背上,这样晏江引只需要将手伸到袖子里,再系上衣带就行,也不至于再穿错了。
    裴烨便趁着晏江引拾掇自己的时候,飞快穿戴好了,然后从脚踏上寻到晏江引的袜子,下意识抓过他的脚就往上套。
    晏江引感觉他温暖的大手握住自己的脚,意识到男人为自己做的事情,红晕瞬间从白皙的耳畔一直蔓延到了后脖根,结结巴巴的道:我我自己可以的,你不用
    裴烨没说话,直接给他穿好了白色的袜子,又给他套上鞋子,他的动作轻柔熟练,仿佛做了千百次一般。
    这么多年,晏江引对裴烨最大的期待,只是对方能一直留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然后偶尔多看自己那么一眼,。即便是在睡梦中,他都没有肖想过这样的场景这个冷峻淡漠,权倾天下的男人,竟然会有这样温柔而细致的一面,而这一切的温柔是为着自己,它此刻就真真切切的发生着。
    若这是一个梦,那么我永远也不要醒过来了。
    少年如是想着。
    晏江引束发的簪子之前在望天山就丢了,裴烨便扯了根布条给他绑发,这会儿一不小心,就给弄断了,他在屋子里寻寻觅觅半天,也没找到点能束发的东西,干脆从自己的衣上撕了点布料给他绑上。
    两人做了早饭吃过,又陷入了无事状态,裴烨在鹅卵石小路上走一圈,用佩剑砍了根竹子,从中取出一段,拿在手中比划,然后用匕首劈开。
    轻轻重重的声音传入少年耳畔,不由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你在做什么?
    削个东西你有何喜好之物吗?裴烨随意答了句,然后找个话题同晏江引说话,想来是怕他无聊。
    晏江引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也没见如何细想,便脱口而出:我喜欢桃花,还有兔子。
    裴烨手上动作微微一顿,面上露出抹温柔的笑意,虽然都忘记了,但喜好还是同从前一样呢!
    什么?晏江引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下意识追问了句。
    竟然不知不觉将心里话说出来了,裴烨定了定神,不动声色道,是说你的喜好没怎么变。虽然有些掩饰的意思,他这话倒也算是事实。
    你知道我喜欢这些?少年双眼亮了一下,面上露出个灿灿的笑意,漂亮的凤眼弯成了两颗月牙儿,显然是被裴烨的话给取悦了。
    裴烨从手上移开视线,恰好瞥见少年这惊鸿一瞥的笑靥,手上一抖,锋利的匕首瞬间划破了指尖。心中的悸动来的猛烈而突然,甚至将指尖的疼意都掩盖殆尽。
    第118章 裴烨抓起桌上帕子擦了
    裴烨抓起桌上帕子擦了擦手, 面上不由露出一抹苦笑,心想,我真是魔障了!
    一丝淡淡的血腥气传入鼻息, 晏江引敏感的偏头看向裴烨所在的地方:怎么了,你是不是伤到了手?
    裴烨不甚在意的说:不小心划了一下,一点皮外伤,无大碍的。
    晏江引却有些紧张,他手在空中挥舞了两下, 似是想抓过裴烨的手瞧瞧,可想到自己看不见,又悻悻的收了回去, 转而从怀中摸出个小竹筒:你上点药。
    裴烨打量了一下那个竹筒,发现是昨日他从应老的药房拿来的那罐伤药,心中不由失笑,他怎么把这东西揣怀里了!
    你给我上吧!裴烨想了想, 将自己的手指伸到晏江引面前,他心中向来没什么风月,会如此, 也只是觉得这样做, 或许能让对方安心。
    果然晏江引一听到这话, 很明显的松了口气,他抓住裴烨伸到自己面前手, 从小竹筒中剜出一点伤药,下一秒却有点茫然,不知道要如何下手。
    这里。裴烨见状,用另一只手握住晏江引的,就这么把着他的手涂到自己指尖的伤处上。
    他的力道稍微有点大, 晏江引挣了挣,急道:你轻些,这样不疼吗?
    少年所表现出来的紧张那么真切,让裴烨不由觉得心中温暖,自己一生戎马,受过的伤不计其数,其实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可这世上,竟会有人因为这点不值一提的伤痕,而心疼自己。
    嗯。裴烨低低应了一声,继而放轻了手上的力道。
    裴烨的手宽大干燥,手心有着深深浅浅的茧,骚在少年光洁如玉的手背上,带起一阵微微的麻痒,晏江引抿了抿唇,耳后泛起一阵红晕,他小心翼翼的擦了一会儿,问道:好了吗?
    裴烨这才松开他的手:好了。
    他坐回之前的位置上,重新拿起匕首和那竹块,接着方才的地方慢慢削刻起来,期间还不忘偶尔出声与身旁的少年攀谈几句。
    时间就在这样静谧的美好中渐渐流淌,而裴烨手上的东西也渐渐成型,却原来他雕的是一支竹簪,那簪子与寻常玉簪同样大小,簪身被打磨的极为光滑,触手时摸不到一点的倒丝,簪尾雕刻着几朵精致的梅花,一只可爱的小兔坐在花枝上,而那小兔的怀中还抱着一朵花。这种样式的簪子,按理说该是透着几分孩子气的,可裴烨的花纹雕的很浅,不细看也不是很明显,整体观来只觉得精致淡雅。
    簪子雕刻到这里,还未彻底完成,那小兔和梅花只一个大略的轮廓,还待进一步的修饰,只是裴烨却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将东西收入怀中,从椅上站起身来。
    怎么了?晏江引问。
    裴烨凝神静听片刻,略微凝重的面色又渐渐缓和下来:想是应伯回来了。
    那脚步声轻而快,不一会儿就到达了竹屋附近,来的果然是应老,只是却也不是他一个人。
    裴烨看到老人手上拎着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身上的衣裳被划的破破烂烂,鲜红的血迹染满了衣襟,他的左手捂在自己的右臂上,微微低着头,凌乱的额发挡住了大半面庞,虽然看不真切他的模样,却隐能探得他的表情是痛苦的。
    裴家小子,这家伙说是来寻他家公子的,应老松了手上力道,任由年轻人滑落在地上,漫不经心的说,你看看可是认识的人,若不认得,就处理了吧!
    地上的人抖了抖身子,后背猝起一层冷汗,猛烈的咳嗽起来。
    裴烨隐约觉得这人身影熟悉,就要上前查看,晏江引下意识拽住他的衣摆。
    没事的,我过去看看。
    那你小心些。晏江引嘱咐。
    裴烨走到院门口的地方,微微蹲下身子,这时候年轻人恰好抬起头来,裴烨看清对方的脸,不由的一愣:阿青!
    阿青不敢置信的死死盯着裴烨,双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公公子,真的是你你没事,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你还活着,太好了说着说着,忍不住的哽咽起来。
    裴烨伸手扶他起来:怎么弄成这样?
    还真是熟人啊!应老在一边摸了摸胡子,这小子擅闯我的竹庐,触动了机关,才被伤成这样,若不是老夫今日回来的早,估计他小命早交代在那了。
    阿青惭愧的低下了头:是属下没用。
    哼我的机关岂是一般人能解的,应老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而又说,不过你小子能闯到这里,也是有几分本事了,进屋里去,让老夫给你瞧瞧。
    阿青下意识抬头看向裴烨,似有许多话说。
    裴烨道:先将身上的伤处理一下吧,有什么事,也不急在这一时。
    自从裴烨和晏江引失踪之后,将军府与皇宫具都发动各方人马出来寻找,只是一直无果,阿青能找到这里,说来也是偶然,他昨日走到这望天山一座子峰的山脚,突然鬼打墙一般的迷了路其实是被困在了应老设在此处的阵法中。
    一个晚上折腾过去,他几乎就要撑不住,差点被一丛利箭插成刺猬,正好被从外面回来的应老撞见,给救了下来,几番简单的交谈之下,应老得知这人是在寻人,见他所述与裴烨甚似,便将他带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