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提點
天色越來越暗,申屠冺老樣子講不多,可他今天老提問,攤上杜丹這半個話癆,問一句答百句,時間不知覺就往深夜奔去。
直到杜丹生理時鐘抗議。
大概是覺得今晚待得比昨晚久,今兒個申屠冺態度配合許多,被趕時面上老實溫文,動作慢條斯理走出房。十分省心。
燈熄。
夜黑。
申屠冺在黑幕中回到自己房間。
想著杜丹稍早說過的話,細節他不全然理解,但這不妨礙他總結出重點:缺錢缺人。
眼神掃過圈空蕩的房間,再摸身上,半個子都沒。
想了一會兒,他走出房。
在院裡站定,右手微抬,沒多久,一隻不知哪兒來的小蟲停在他指尖上。
夜很深,月光只能隱隱照出申屠冺的輪廓。他抬著右手不動,像座雕像。莫約半刻,在他指上靜止許久的小蟲,撐開兩片薄薄的翅膀飛走了。
瞬間轉頭──不遠處的東廂房門邊,一襲白衫,駐立在那兒。
申屠冺沉下臉。
「有事?」
谷逍遙也不知哪時冒出來的,就站在那兒,如鬼魅般靜靜看著申屠冺,面無表情,教人瞧不出情緒。
申屠冺升起防備。
雖然在杜丹明擺的意願下,兩人維持住了一定程度的和平,但這可抹不去兩人相看相厭,互有提防的事實。
谷逍遙出現後,一直沒應話。就是盯著申屠冺瞧,直到瞧得某人眉心都擰了,他才淡淡吐出一句:
「黑翅蟲。」
申屠冺沒反應。
這三字似乎有著什麼開關,谷逍遙那很容易讓人誤會成壞人的濃眉在吐出這話後,稍稍揚高,露出些許興味。
接著像又想到些什麼,整個人來了勁。
「黑翅蟲,卡略茄,黑絲蟲草,紫藤鞭……」
他接連說了一串旁人難以理解的東西。但每說幾個字,申屠冺心就不住沉幾分。至於谷逍遙本人,則是越說越精神。
句子最後,他恍然大悟地吐出三個字──「烏月門。」
就在這詞冒出頭的瞬間,申屠冺周身迸出一股常人難以察覺的殺氣。院子裡溫度彷彿低了幾度。
谷逍遙沒察覺不對,還揚起了一抹在對方眼中瞧來十分欠揍的笑容。
「嘿,有意思!」
這傢伙可是難得一笑,就是對著杜丹都是擺張死人臉多。這會兒是真遇上感興趣的東西,終於是漾開笑容。
這一笑,那張機車臉瞬間俊朗許多,可惜唯一的觀眾並不懂得欣賞,只繃緊了神經,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結果,谷逍遙的興趣似乎只在猜出他的身分上。在知道他是哪個旮旯犄角冒出來的人後,就對他失去了興趣,再抬眼,見申屠冺面上淡定,實則如臨大敵的反應,鼻息輕哼。
「哼。」留下一聲,谷公子轉身回房去。
申屠冺:「……」
怪人。
又在院裡站了會兒,雖然不知道谷逍遙舉動是什麼意思,但確認那傢伙沒有抓他蟲子的打算後,申屠冺便也懶得理會,回房睡去。
月隱,日現。
在新住處又過了一夜。
隔日,兩個男人起床後,繼續工作,杜丹依舊早早出門。
昨天打聽到不少中市的消息,但杜丹今兒個卻直接跨過中區,往東邊去。
會在南市那兒晃,主要是因為住在那兒,中區的消息是捎帶。若要賺錢,代表消費尖端的東邊是絕對需要觀察的重點。
為了今天行動,杜丹還特地將包裡最乾淨體面的那套衣服穿上身。
不過乾淨是乾淨,體面實在稱不上,這種普通布衣在南市這兒大多數的店都可稱為中堅消費族群,至於想到更高檔的精品區去混,會不會讓人給從店鋪扔出來,她心裡其實也沒個準兒。
反正自己臉皮夠厚,被扔了就換一家。杜丹如是想。
走了好長一段路,終於是給她走到東幾條街了。
她已經打聽好,腳下往最熱鬧高檔的東甲街過去。
此時已是巳時。太陽高照,路上人車熱熱鬧鬧的。
杜丹相當幸運,才剛到目的地不久,竟就見到認識的人──她房東。
「蔣大爺!」
話說,大翼人信奉神獸,相傳整個大翼國土就是赤尾金鸞幻化而成。於是一些高檔的店鋪也愛用「鳳」字、「金」字或「烏」字、「鳥」字做店名,表示自家高端上檔次。
蔣先是洛鳳樓的二掌櫃。
能在京裡取這名字,還沒被逼得改名,足夠顯示洛鳳樓在京裡是排得上號的食樓。
聽見大爺這種叫喚,蔣先先是一愣,待瞧清眼前姑娘模樣,臉上不掩訝異。
「杜姑娘。」
熟面孔好辦事,杜丹自然就鑽洛鳳樓裡了。
店裡夥計見是二掌櫃認識的人,沒攔,但看杜丹那身穿著時,明顯臉色不佳,把她當空氣處理。
「杜姑娘找蔣某有事?」畢竟收過租金,雖然那點錢在這兒算不得什麼,但蔣先還是不冷不熱地應對。
「沒事,其實我就路過,剛好瞧見,打個招呼。」杜丹笑得單純。
蔣先聞言又愣。
路過?她住城南,幹啥能跑那麼遠的地方來路過?
「哦?杜姑娘來附近買東西?」
杜丹搖頭。「是賣東西呢。」
「賣什麼呢?南市那兒不也挺多商行,怎跑這麼遠來?」樓裡暫時不忙,蔣先便跟她又搭了幾句。
「蔣大爺還記得我那病了的表哥吧,他先前到過南,圈了些貨,咱這一路給他看病花銷不小,又是落戶辦置……他身子還在養,不好出門,所以就讓我操辦這事了。」
這話蔣先也聽過的,反正就是失孤的一對表兄妹,身分真實與否蔣先也不在意,在他看來,付得起房租,管是阿貓阿狗要住都無所謂。何況是一次就付清了半年房租的阿貓阿狗。
「妳要賣南貨?」
「是呀。一些香料和香皂,質量都是上好。我們在前灣那時也和一些走商的打過交道,知道京裡是什麼價。可南市那商行要嘛不識貨,要不價給說太低,我這不才不得跑這麼遠過來。」杜丹一臉無奈。
蔣先揚眉,對她說的南貨起了興趣,隨即又不以為然。心想這姑娘大抵沒見過世面,普通貨色也當寶,硬是找到東甲街來,待會兒該不會被人打出去?
蔣先有這想法也是正常。畢竟在京裡待久了,又是在這麼富貴雲集的地方幹活,自然覺得咱們這兒什麼都是最好,對外來的本能看低一眼。亦自動忽略了京裡不少高檔貨是舶來品的事實。
「那……咱們東甲街這兒,齊水商行還不錯,剛好齊水商行裴掌櫃我也認識,妳看要不去那兒瞧瞧,就說我介紹過去的,裴掌櫃應當願意瞧貨,比妳自個兒亂撞得好。」
本來蔣先有意先瞧瞧杜丹說的南貨,但優越感作祟,他心想是小姑娘家把自己手上東西看太高,看了也是白看。齊水商行那掌櫃他確實認識,賣的貨在東甲街算不得高級,不過再普通的貨走了長路程也會有一定價格,杜丹手上東西要是真從南過來的,給他收應當差不多了。
說到底,蔣先在洛鳳樓做二掌櫃,但不過剛被提拔上來,家底還不夠厚實。洛鳳樓二掌櫃這身分是體面,薪水卻是死的。相較下,杜丹那筆租金對他來說也是筆還行的收入了。
看在這面子上,蔣先給她指了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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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現在在一個創業過渡期,肉什麼的,待成家之後會有的。畢竟果子當初就是為了肉才開的這篇(喂,這麼誠實好嗎xd)
雖然寫得磕絆,但初心不忘,沒寫出肉來俺是不會罷休的~~
--简体版--
天色越来越暗,申屠冺老样子讲不多,可他今天老提问,摊上杜丹这半个话痨,问一句答百句,时间不知觉就往深夜奔去。
直到杜丹生理时钟抗议。
大概是觉得今晚待得比昨晚久,今儿个申屠冺态度配合许多,被赶时面上老实温文,动作慢条斯理走出房。十分省心。
灯熄。
夜黑。
申屠冺在黑幕中回到自己房间。
想着杜丹稍早说过的话,细节他不全然理解,但这不妨碍他总结出重点:缺钱缺人。
眼神扫过圈空荡的房间,再摸身上,半个子都没。
想了一会儿,他走出房。
在院里站定,右手微抬,没多久,一只不知哪儿来的小虫停在他指尖上。
夜很深,月光只能隐隐照出申屠冺的轮廓。他抬着右手不动,像座雕像。莫约半刻,在他指上静止许久的小虫,撑开两片薄薄的翅膀飞走了。
瞬间转头──不远处的东厢房门边,一袭白衫,驻立在那儿。
申屠冺沉下脸。
“有事?”
谷逍遥也不知哪时冒出来的,就站在那儿,如鬼魅般静静看着申屠冺,面无表情,教人瞧不出情绪。
申屠冺升起防备。
虽然在杜丹明摆的意愿下,两人维持住了一定程度的和平,但这可抹不去两人相看相厌,互有提防的事实。
谷逍遥出现后,一直没应话。就是盯着申屠冺瞧,直到瞧得某人眉心都拧了,他才淡淡吐出一句:
“黑翅虫。”
申屠冺没反应。
这三字似乎有着什么开关,谷逍遥那很容易让人误会成坏人的浓眉在吐出这话后,稍稍扬高,露出些许兴味。
接着像又想到些什么,整个人来了劲。
“黑翅虫,卡略茄,黑丝虫草,紫藤鞭……”
他接连说了一串旁人难以理解的东西。但每说几个字,申屠冺心就不住沉几分。至于谷逍遥本人,则是越说越精神。
句子最后,他恍然大悟地吐出三个字──”乌月门。”
就在这词冒出头的瞬间,申屠冺周身迸出一股常人难以察觉的杀气。院子里温度彷佛低了几度。
谷逍遥没察觉不对,还扬起了一抹在对方眼中瞧来十分欠揍的笑容。
“嘿,有意思!”
这家伙可是难得一笑,就是对着杜丹都是摆张死人脸多。这会儿是真遇上感兴趣的东西,终于是漾开笑容。
这一笑,那张机车脸瞬间俊朗许多,可惜唯一的观众并不懂得欣赏,只绷紧了神经,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结果,谷逍遥的兴趣似乎只在猜出他的身分上。在知道他是哪个旮旯犄角冒出来的人后,就对他失去了兴趣,再抬眼,见申屠冺面上淡定,实则如临大敌的反应,鼻息轻哼。
“哼。”留下一声,谷公子转身回房去。
申屠冺:”……”
怪人。
又在院里站了会儿,虽然不知道谷逍遥举动是什么意思,但确认那家伙没有抓他虫子的打算后,申屠冺便也懒得理会,回房睡去。
月隐,日现。
在新住处又过了一夜。
隔日,两个男人起床后,继续工作,杜丹依旧早早出门。
昨天打听到不少中市的消息,但杜丹今儿个却直接跨过中区,往东边去。
会在南市那儿晃,主要是因为住在那儿,中区的消息是捎带。若要赚钱,代表消费尖端的东边是绝对需要观察的重点。
为了今天行动,杜丹还特地将包里最干净体面的那套衣服穿上身。
不过干净是干净,体面实在称不上,这种普通布衣在南市这儿大多数的店都可称为中坚消费族群,至于想到更高档的精品区去混,会不会让人给从店铺扔出来,她心里其实也没个准儿。
反正自己脸皮够厚,被扔了就换一家。杜丹如是想。
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是给她走到东几条街了。
她已经打听好,脚下往最热闹高档的东甲街过去。
此时已是巳时。太阳高照,路上人车热热闹闹的。
杜丹相当幸运,才刚到目的地不久,竟就见到认识的人──她房东。
“蒋大爷!”
话说,大翼人信奉神兽,相传整个大翼国土就是赤尾金鸾幻化而成。于是一些高档的店铺也爱用”凤”字、”金”字或”乌”字、”鸟”字做店名,表示自家高端上档次。
蒋先是洛凤楼的二掌柜。
能在京里取这名字,还没被逼得改名,足够显示洛凤楼在京里是排得上号的食楼。
听见大爷这种叫唤,蒋先先是一愣,待瞧清眼前姑娘模样,脸上不掩讶异。
“杜姑娘。”
熟面孔好办事,杜丹自然就钻洛凤楼里了。
店里伙计见是二掌柜认识的人,没拦,但看杜丹那身穿着时,明显脸色不佳,把她当空气处理。
“杜姑娘找蒋某有事?”毕竟收过租金,虽然那点钱在这儿算不得什么,但蒋先还是不冷不热地应对。
“没事,其实我就路过,刚好瞧见,打个招呼。”杜丹笑得单纯。
蒋先闻言又愣。
路过?她住城南,干啥能跑那么远的地方来路过?
“哦?杜姑娘来附近买东西?”
杜丹摇头。”是卖东西呢。”
“卖什么呢?南市那儿不也挺多商行,怎跑这么远来?”楼里暂时不忙,蒋先便跟她又搭了几句。
“蒋大爷还记得我那病了的表哥吧,他先前到过南,圈了些货,咱这一路给他看病花销不小,又是落户办置……他身子还在养,不好出门,所以就让我操办这事了。”
这话蒋先也听过的,反正就是失孤的一对表兄妹,身分真实与否蒋先也不在意,在他看来,付得起房租,管是阿猫阿狗要住都无所谓。何况是一次就付清了半年房租的阿猫阿狗。
“妳要卖南货?”
“是呀。一些香料和香皂,质量都是上好。我们在前湾那时也和一些走商的打过交道,知道京里是什么价。可南市那商行要嘛不识货,要不价给说太低,我这不才不得跑这么远过来。”杜丹一脸无奈。
蒋先扬眉,对她说的南货起了兴趣,随即又不以为然。心想这姑娘大抵没见过世面,普通货色也当宝,硬是找到东甲街来,待会儿该不会被人打出去?
蒋先有这想法也是正常。毕竟在京里待久了,又是在这么富贵云集的地方干活,自然觉得咱们这儿什么都是最好,对外来的本能看低一眼。亦自动忽略了京里不少高档货是舶来品的事实。
“那……咱们东甲街这儿,齐水商行还不错,刚好齐水商行裴掌柜我也认识,妳看要不去那儿瞧瞧,就说我介绍过去的,裴掌柜应当愿意瞧货,比妳自个儿乱撞得好。”
本来蒋先有意先瞧瞧杜丹说的南货,但优越感作祟,他心想是小姑娘家把自己手上东西看太高,看了也是白看。齐水商行那掌柜他确实认识,卖的货在东甲街算不得高级,不过再普通的货走了长路程也会有一定价格,杜丹手上东西要是真从南过来的,给他收应当差不多了。
说到底,蒋先在洛凤楼做二掌柜,但不过刚被提拔上来,家底还不够厚实。洛凤楼二掌柜这身分是体面,薪水却是死的。相较下,杜丹那笔租金对他来说也是笔还行的收入了。
看在这面子上,蒋先给她指了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