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發威
這股情緒逐漸漫延開來。
杜丹沒察覺,所有工程和契作都已入了行程,除了手上正忙的活兒,她壓根抽不出心力理會外事。加之近日開始嘗新菜色,各種花樣、甜鹹酸辣、濃厚薄淡把她味覺都磨得有些膩味了,私下對吃的隨意得很。於是也就沒能立即察覺屋中菜色所顯示出的怠工之意。
見主子對這般粗茶淡飯都沒反應,私下不滿嘲笑的聲音又大膽了幾分,隱隱有要搬到枱面上的趨勢。
終於在一日午後,杜丹意識到了不對。
這日剛回宅不久,她老樣子在屋裡處理資料,中途渴了,想喝茶,可屋內屋外,楊嬸和三個丫鬟竟都不見蹤影。
院外遠些是有小廝,她沒走去叫,繼續做事。直到快半時辰,才見著楊嬸回來。
晚些三個丫鬟齊聚,準備備膳時,杜丹便說了。
「早些時我渴,要喚妳們上茶水,見不著人。平時我回宅後沒什麼要事,妳們可輪著歇息,不過得留個人在,別給找不到人。」
楊嬸最是俐落,直道:「夫上教訓得是,今日是我疏忽了,日後定會注意。」
杜丹點頭。
本來嘛,她不過提醒一句,說完便沒事了。
對身邊下人,她的要求不高,做好自己工作便行。不用對她阿諛奉承,無需把她當什麼易碎物品小心伺候,更不用時時刻刻繃緊神經全天待命。她自認在她身邊工作可算輕鬆自由了。
卻沒想,這想法恐怕是自作多情。
「院外有灑掃的粗使丫頭和小廝,夫上渴了喊他們便是。」
杜丹眉不禁一揚。
她轉頭望去,這是名喚善水的丫鬟。
讓她這麼一盯,那叫善水的丫鬟顯然有些侷促,可很快便又道:「要不夫上渴了多難受,喚他們就能立即給您送茶水過來了。」
杜丹揚眉,帶些有趣的問:
「可這伺候茶水不是妳們的工作?給別人做去,妳們做什?」
善水沒想到夫上會問話,人愣住。
朝霞立即跳出來佯罵道:「善水胡說什麼,咱們沒守在院裡已是偷了懶,夫上心慈不追究,妳還當偷懶有理了不是?」
善水本是愣的腦子一片白,可朝霞這一罵,卻教她委屈了。
連續時日來的想法直接佔了上風,她話直接脫口:
「誰倒的茶水不是茶水,反正咱們老在外弄得一身泥,快與粗使下人無異,讓粗使丫鬟或小廝來倒茶有何不行?」
此話一出,換杜丹愣了。
她只是沒將心思放這兒,不表示她真的粗線。丫鬟的話立即讓她明白了事不單純。
「水丫頭胡說八道什麼!」楊嬸直接罵人了。
杜丹觀察了下身邊一位嬸子三個丫鬟各自表情。楊嬸緊張喝斥;善水臉上羞憤;年紀小的吉花低頭侷促;丫鬟裡年紀最大的朝霞則是面露驚訝,似在狀況外……
顯然都是明白的。
……
她一時說不出情緒。
心裡登時厭煩這些瑣事,可又清楚,這事不處理不行。於是強迫自己先將腦裡那些商事擺一旁,清空讓它運轉起來。
她喝了口茶,將杯子放下。
看向善水,道:「妳覺得自己與粗使無異?若我無記錯,妳領的可是一等丫鬟的月例。」
善水也明白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扭著手指。
「是。」
「既知自己領的是一等丫鬟的月例,又何來粗使一說?」
憋了半晌,小姑娘終究還是忍不住。
「整日在外拋頭露面,頂烈日,染一身泥……宅裡的粗使都比我們舒適。」
杜丹眼眨了眨,心裡有些愕然。
她還真沒料到身邊丫鬟會是如此想法。
「……如此,我讓妳去做粗使可好?」
既然妳覺得粗使舒適,就讓妳舒適去。杜丹都這般和善好商量了,想不到善水一聽,眼眶立即紅了。
「我領的是一等丫鬟的月例,家裡靠我例錢過日子,夫上不可遣我去做粗使丫鬟!」
那股煩躁感更強烈了,杜丹閉眼,深吸口氣,試著壓下那股火氣。
自己一堆事得忙,大筆銀兩全砸進去,這行館賭上的可不只「錢」,還有更多難以明言的玩意兒,攸關自己和三個夫婿、甚至整個宅子的名聲未來……這裡是在給她添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既知自己是一等丫鬟,既知自己例錢領得多,還挑撿著事做,我是請了哪家千金回來供奉不是?」
杜丹聲音徒地冷了,這是楊嬸等幾人入宅以來,頭回聽杜丹用這般語氣,大夥心驚。
善水被當著面這般指責,淚更是直接掉了下來。
她覺得委屈極了。
一方面知曉自己是丫鬟,可在背後對杜丹抱怨多了,心裡真給冒出一絲她憑什麼說我的氣憤。
掉了幾滴眼淚,委屈過去,換脾氣上來。
「夫上真真不講理,誰家的一等丫鬟這麼做事的,我們在錢府時也是丫鬟,伺候主子不在話下,可妳又是下田、走泥地,任烈日曬,任外頭粗野漢子瞧,誰家姑娘受得住這般目光?!」
這只差沒說杜丹不知檢點了。
杜丹給氣笑。
「還真把自己當千金了。」笑罷,她一拍桌,站起身。「今天跟了什麼主子就得過什麼日子,妳這般心氣高的奴才我杜丹真真用不起。」
善水一個瑟縮。
杜丹也懶得費口水了。下不得泥地,出不了屋,不拋頭露面,謹守分寸……這擺明了用宅內婦人那套瞧她,要當宅裡婦人,她一下搞三個男人回家做啥?難不成妻主只是喊好聽的家家?
她飯也不吃了,直接推門出了屋。
屋裡幾人還驚惶不定呢,楊嬸最快反應過來,就想扯善水這丫頭出去給夫上賠罪。還沒來得及,就聽夫上在屋外大喝:
「來人!喚三位爺過來偏廳!」
虎不發威,真給當病貓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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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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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股情绪逐渐漫延开来。
杜丹没察觉,所有工程和契作都已入了行程,除了手上正忙的活儿,她压根抽不出心力理会外事。加之近日开始尝新菜色,各种花样、甜咸酸辣、浓厚薄淡把她味觉都磨得有些腻味了,私下对吃的随意得很。于是也就没能立即察觉屋中菜色所显示出的怠工之意。
见主子对这般粗茶淡饭都没反应,私下不满嘲笑的声音又大胆了几分,隐隐有要搬到枱面上的趋势。
终于在一日午后,杜丹意识到了不对。
这日刚回宅不久,她老样子在屋里处理数据,中途渴了,想喝茶,可屋内屋外,杨婶和三个丫鬟竟都不见踪影。
院外远些是有小厮,她没走去叫,继续做事。直到快半时辰,才见着杨婶回来。
晚些三个丫鬟齐聚,准备备膳时,杜丹便说了。
“早些时我渴,要唤妳们上茶水,见不着人。平时我回宅后没什么要事,妳们可轮着歇息,不过得留个人在,别给找不到人。”
杨婶最是利落,直道:”夫上教训得是,今日是我疏忽了,日后定会注意。”
杜丹点头。
本来嘛,她不过提醒一句,说完便没事了。
对身边下人,她的要求不高,做好自己工作便行。不用对她阿谀奉承,无需把她当什么易碎物品小心伺候,更不用时时刻刻绷紧神经全天待命。她自认在她身边工作可算轻松自由了。
却没想,这想法恐怕是自作多情。
“院外有洒扫的粗使丫头和小厮,夫上渴了喊他们便是。”
杜丹眉不禁一扬。
她转头望去,这是名唤善水的丫鬟。
让她这么一盯,那叫善水的丫鬟显然有些局促,可很快便又道:”要不夫上渴了多难受,唤他们就能立即给您送茶水过来了。”
杜丹扬眉,带些有趣的问:
“可这伺候茶水不是妳们的工作?给别人做去,妳们做什?”
善水没想到夫上会问话,人愣住。
朝霞立即跳出来佯骂道:”善水胡说什么,咱们没守在院里已是偷了懒,夫上心慈不追究,妳还当偷懒有理了不是?”
善水本是愣的脑子一片白,可朝霞这一骂,却教她委屈了。
连续时日来的想法直接占了上风,她话直接脱口:
“谁倒的茶水不是茶水,反正咱们老在外弄得一身泥,快与粗使下人无异,让粗使丫鬟或小厮来倒茶有何不行?”
此话一出,换杜丹愣了。
她只是没将心思放这儿,不表示她真的粗线。丫鬟的话立即让她明白了事不单纯。
“水丫头胡说八道什么!”杨婶直接骂人了。
杜丹观察了下身边一位婶子三个丫鬟各自表情。杨婶紧张喝斥;善水脸上羞愤;年纪小的吉花低头局促;丫鬟里年纪最大的朝霞则是面露惊讶,似在状况外……
显然都是明白的。
……
她一时说不出情绪。
心里登时厌烦这些琐事,可又清楚,这事不处理不行。于是强迫自己先将脑里那些商事摆一旁,清空让它运转起来。
她喝了口茶,将杯子放下。
看向善水,道:”妳觉得自己与粗使无异?若我无记错,妳领的可是一等丫鬟的月例。”
善水也明白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扭着手指。
“是。”
“既知自己领的是一等丫鬟的月例,又何来粗使一说?”
憋了半晌,小姑娘终究还是忍不住。
“整日在外抛头露面,顶烈日,染一身泥……宅里的粗使都比我们舒适。”
杜丹眼眨了眨,心里有些愕然。
她还真没料到身边丫鬟会是如此想法。
“……如此,我让妳去做粗使可好?”
既然妳觉得粗使舒适,就让妳舒适去。杜丹都这般和善好商量了,想不到善水一听,眼眶立即红了。
“我领的是一等丫鬟的月例,家里靠我例钱过日子,夫上不可遣我去做粗使丫鬟!”
那股烦躁感更强烈了,杜丹闭眼,深吸口气,试着压下那股火气。
自己一堆事得忙,大笔银两全砸进去,这行馆赌上的可不只”钱”,还有更多难以明言的玩意儿,攸关自己和三个夫婿、甚至整个宅子的名声未来……这里是在给她添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既知自己是一等丫鬟,既知自己例钱领得多,还挑捡着事做,我是请了哪家千金回来供奉不是?”
杜丹声音徒地冷了,这是杨婶等几人入宅以来,头回听杜丹用这般语气,大伙心惊。
善水被当着面这般指责,泪更是直接掉了下来。
她觉得委屈极了。
一方面知晓自己是丫鬟,可在背后对杜丹抱怨多了,心里真给冒出一丝她凭什么说我的气愤。
掉了几滴眼泪,委屈过去,换脾气上来。
“夫上真真不讲理,谁家的一等丫鬟这么做事的,我们在钱府时也是丫鬟,伺候主子不在话下,可妳又是下田、走泥地,任烈日晒,任外头粗野汉子瞧,谁家姑娘受得住这般目光?!”
这只差没说杜丹不知检点了。
杜丹给气笑。
“还真把自己当千金了。”笑罢,她一拍桌,站起身。”今天跟了什么主子就得过什么日子,妳这般心气高的奴才我杜丹真真用不起。”
善水一个瑟缩。
杜丹也懒得费口水了。下不得泥地,出不了屋,不抛头露面,谨守分寸……这摆明了用宅内妇人那套瞧她,要当宅里妇人,她一下搞三个男人回家做啥?难不成妻主只是喊好听的家家?
她饭也不吃了,直接推门出了屋。
屋里几人还惊惶不定呢,杨婶最快反应过来,就想扯善水这丫头出去给夫上赔罪。还没来得及,就听夫上在屋外大喝:
“来人!唤三位爷过来偏厅!”
虎不发威,真给当病猫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