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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节

      素问一听就急了:“让我看着有什么关系?”
    护士微笑停下来,等待陆铮的表态。陆铮无奈的摇头:“那就在这儿吧。”
    等陆铮真要在护士面前脱衣服了,素问心里又不是滋味了。自己的男人,尤其是这么奇货可居的优良品种,当然舍不得跟人共享。
    眼看陆铮就要把里面的军衬也脱下来,她忽然叫:“等一下……我帮你上药不行吗?”
    护士就差忍着没笑出声了。陆铮也失笑,回头揉揉她的发心:“别闹了,自己病还没好呢。”
    等陆铮把上衣脱下来,素问捂着嘴也没忍住那一声惊呼。
    其实这几天过去,鞭伤已经好了很多了,结出深褐色的痂,只是纵横交错,颜色看上去有些骇人。
    素问张着嘴,嘴唇嗫嚅着,半晌说不出话。
    等到护士上完药,她才颤声问:“这些……会好的吧?”
    “放心好了,他的复原能力很强。只不过新肉长出来颜色会和原先的不太一样,时间久了就会好了。”
    等护士走了,陆铮拿起军衬披上,正要扣扣子,素问忽然拽住他的袖子,扯了扯。
    陆铮转过头看她,素问的目光却落在他胸口上的罂粟花纹。她的目光像是受了什么蛊惑,不由自主的,伸手过去。
    陆铮躲了一下,但是没有躲得太远,素问的手指还是落在了上面。
    当初杨宗贤为他种下“神仙冰”的地方,被缝合时拉扯挤压的肌肉,在拆了线以后,奇异般的长成了一朵罂粟花的模样。
    这朵罂粟将永生伴随着他。
    祭奠下这一场轰轰烈烈的缉毒行动,也为他的军人生涯,划下了句话。
    素问的手指剧烈的颤抖着,摩挲着他胸口的这朵罂粟,他极力的压抑着,深黑的眼光里,好像在害怕什么。
    “别怕……”素问喃喃的说,“会过去的。”
    陆铮闭上了眼睛,拿开她的手放在腰侧,将她搂在怀中。素问的脸直接的贴在他温腻的皮肤上,那里本该肌理分明,光滑细腻,如今,却有些微微的粗糙。她把脸贴在他的胸口,摩挲着那朵罂粟的凸起,鼻端都是刚刚擦好的药的呛人味道。
    她却不肯松手,紧紧抱着他。听到他在头顶轻轻说:“嗯,会过去的。”
    彼时,他们都那样相信着。
    下午的时候,狼牙的几个战友一起来医院看她,还买了很多东西,项前进特腼腆的说:“队长让我们来看看弟妹恢复的怎么样。”
    “谢谢。”素问勾唇浅笑,招呼他们坐下。
    项前进偷偷摸摸塞给陆铮一个红包,原来是战友们听说素问怀了,一起凑份子包了个红包,陆铮当然是不要,最后被几个人拉到一边武力解决了。
    素问看着他们一伙人笑闹,心情也豁然开朗。
    几个人坐下来聊了回天,怕吵到素问休息,就站起来说要离开。
    素问让陆铮去送他的战友,那几个特种兵却你推我,我推你,似乎有话要说,却谁都不肯先说出来。
    陆铮看他们这样儿就想笑,故意板着脸:“项前进,你说。”
    项前进于是搓搓手站出来:“弟妹,真不是我想打扰你们,其实是队长叫我们来的……让你今晚跟我们回去一趟。还有……”
    他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半晌,指着外面说:“首长今天也来了,在icu看傅军医,他希望你能过去一趟。”
    一提到傅晓雅这个名字,素问心中一滞。她差点忘了,傅晓雅也还在这个医院躺着呢。
    陆铮回过头,以眼神征询素问的意思。
    素问脸上的笑收敛,望着他,轻点了点头。
    项前进一伙人总算舒了口气,赶忙站起来,笑着说:“那你先过去啊,我们在车上等你。”
    等几个士兵走了,陆铮又回到素问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首长找我是私事,不算命令。你要是不想我过去,我可以不去。”
    素问也笑了笑,伸手替他理了理军装的领子和肩线:“她是为你受伤的,于情于理,你都该过去看看她。我也希望这件事能有一个了结。”
    她停了下,抬头看他:“你知道我希望的了结是什么吗?”
    陆铮点点头:“放心,我心里有数。”
    陆铮走了,可素问的心却平静不下来。她觉得自己根本不能像面上表现得那么大度。虽然傅晓雅现在躺着,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完全不能跟自己竞争,可她心里还是放心不下。
    正好护士进来查房,她假装不经意的问:“听说今天军区的傅司令来了?”
    “可不是?其实他今天是陪他夫人来的,真可怜,老俩口就这么一个女儿,结果出了这种事……不过我真挺佩服傅军医的,都癌症晚期了还敢去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我估计她一开始去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小护士啧啧感叹着,素问却陷入了震惊:“你说她……得了绝症?”
    “对啊,两个多月前她自己来复查确认的。当时还叫我们医生给她保密,别告诉傅司令呢。”
    ……
    ……
    ……
    护士走后,素问坐在病床上,陷入久久的沉思。
    忽然,她起身下床,趿上拖鞋就往楼下icu跑。
    走廊上,稀稀落落几个人,也没人注意她穿着病号服狂奔。忽然,她迎面撞上一具坚硬的身躯,对方托住她,她揉着发麻的脑门,抬头看见一张陌生的男子脸孔。
    “对不起……”她刚想离开,那人忽然拉住她。
    “你是聂素问小姐吧?”
    “……嗯?”素问诧异的回过头,再一次确认,这个人她从来没有见过,也不认识。
    对方似乎也不认识她,不然不会用这样询问的口气,同时眼光上下不停的打量她。
    “你是谁?”考虑了半晌,她率先问。
    对方从她的口气确认了她的身份:“我是谁不重要。有人托我把这件东西交给你。”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长形的方盒,盒子纤长,里面装着的可能是笔或者项链一类的事物。素问疑惑的看看他,接过来打开,盒子里的是一支手工镂刻的少数民族风情的发钗,银质的发钗静静躺着,散发着幽暗的光。
    等素问再抬头时,那个给她盒子的男子已经不见了下落。
    郝海云……
    他还活着。
    素问看着手中的发钗,心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想想也是,他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这样就轻易死了。可是……他把发钗送来给她的意图是什么呢?
    让她提心吊胆,时刻颤栗不安的等着他上门报复?
    素问攥紧了手中的钗,钗身冰凉的感觉一直渗入手心。
    *
    重症监护病房外的观察室,陆铮见到了悲伤沉痛的傅中将,和他的夫人,已经哭得双眼通红肿胀如核桃的妇人。
    “晓雅,晓雅……你醒醒啊,妈妈来看你了,你醒过来看看妈妈啊……”
    傅太太的情绪激动,医生不放心让她穿上无菌衣进入icu,所以她一直隔着玻璃板锤打着,哭叫着。
    这种情况,陆铮来了却不敢上前,直到傅中将回头时注意到他,他才双脚靠拢叫了声:“首长好!”
    “来了。”傅中将的脸色显得憔悴,淡淡看了眼,“你还没进去看过晓雅吧?我让医生给你准备无菌衣……”
    “首长,不必了。”陆铮打断了他的话,“发生这样的事,我很抱歉。如果连最好的医生都束手无策,我想我进去也是于事无补。”
    傅中将露出难明的眼色:“她为什么会弄成这样,难道你不知道吗?事到如今,你连进去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对不起,首长。”陆铮笔直的敬礼。
    傅中将扫了他一眼:“我今天找你是私事,这一套就免了。”
    陆铮怔了下,放下手:“首长,您说。”
    傅中将却踱至一边,似乎想抽烟,手插进兜里,才想起这里是医院。这几天,他像又老了十岁,两鬓都斑白了,谁也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况这个还是他一直心有愧疚的千金宝贝。
    “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一般正常人的父亲,谁会让子女去干这种危险的事?发生这种事,我自己也有推不开的责任。我知道你是个出色的年轻人,在部队大有前途,也早早的结婚,有了妻子。我的话你不必有太大压力,就当是一个父亲为了自己的女儿的自私请求,你若不同意也没关系。”
    陆铮静静听着,傅中将转过脸,极其诚恳的看着他,沉重的说:“我希望你照顾晓雅的后半生。”
    观察室里一片宁静。
    半晌,陆铮问了句:“首长,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傅中将长长的叹了口气:“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向境外射击,罪名不小,你这身军装恐怕是穿不下去了。正好,我也不想我的晓雅再嫁给军人,她出生在军人家庭,已经太委屈她了。你脱了军籍以后,就不受军婚的约束,我希望你能给晓雅一个名分。”
    “可是您知道我已经结婚了的!”陆铮忍不住反驳。
    “你和晓雅不是也领过结婚证?晓雅是我女儿,她的心思没人比我更清楚,你们一块去做卧底,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朝夕相处,难道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我也不要求你对晓雅多忠贞,也不会拆散你和你现在的妻子,你可以照常生活,只要多请个人照顾晓雅,一直到她……自然死亡。”
    作为一个父亲,说出这样的话,对他来说,似乎十分艰难:“就当,完成她一个心愿吧。”
    陆铮的眉习惯性的皱了起来。
    傅晓雅是为他挡枪,如果她真的一辈子醒不来,他愿意负起这个责任,相信素问也会愿意跟他一起照顾晓雅。只是……给傅晓雅一个名分?
    这件事,别说素问的态度,就算他,也不同意,不愿意!
    “对不起,首长我……”
    拒绝的话还没出口,那边,傅晓雅的妈妈忽然冲过来,伸手指着陆铮的鼻子就骂:“晓雅是为你才变成这样的,你现在想推卸责任!你还我一个活生生的晓雅,你还我的晓雅!”
    “傅太太……”
    傅晓雅的妈妈红着眼睛,像是泄愤似的冲陆铮挥舞着拳头:“她躺在这儿这么久了你有来看过她一次么?我打听过你了,你对象也就住在这医院里,你每天守着她都不肯来看晓雅一眼,我苦命的儿啊,怎么看上你这种忘恩负义的男人!”
    icu周围应该是非常安静的,这一闹,立刻惊动了医生护士,傅中将也丢不起这个人,赶忙让警卫把太太拉住了。
    她挣扎着,本来是要陆铮的耳光,结果没打着,手指蹭过他脸上,尖利的指甲划出几个红血印。
    拉架的护士和警卫面面相觑,军总医院是神圣严肃的地方,他们在这工作一辈子没见过这样劲爆的场面。
    而事件双方,又似乎都有道理。有人认为中将的女儿痴心错付,这男人是应该负责。有人见过聂素问的,觉得他们夫妻感情好得很,怎么能说拆开就拆开。
    陆铮脸上渗着细细的血丝,表情却平静漠然,迎着周围谴责的目光,郑重的说:“首长,我冒昧问您一句,您爱您的爱人吗?”
    众人皆愣。
    “如果这事儿发生在您身上,您会和您的爱人离婚,为了报恩去娶一个您不爱的人吗?对于令千金的事,我也感到很抱歉,如果有什么我能尽补偿的,我都会尽力去做。但是您的这个要求属于强人所难,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况且我的妻子是无辜的,我欠下的责任不该让她也一起去承担。”
    傅中将沉默着看他,似乎在思考。
    这时候,忽然有人拨开人群朝这里走来,陆铮回头一看,是顾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