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的人
要说服父母同意自己到首尔出道其实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一来,在韩国当艺人是一项不算坏的工作。虽然风险很大,但是在自有条件及现时热度的基础上,还是有很大机会成功出头的。二来……坚持写日记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习惯呢。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只开了几盏昏暗的壁灯。看来,现在只有妈妈一个人在家。
恩秀开门见山,把收到邀请的事情直接说了出来。不出意外,受到了宝蓝的强烈反对。
“我不同意,你现在年龄这么小,一个人去首尔谁来照顾你!”
“公司会负责日常生活,也会安排好转学的事情。”恩秀抓住妈妈的手,直视对方双眼,语气恳切地说:“我是真的很想很想把握住这个机会,如果错过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不行,你一个人在外面,遇到坏人怎么办?”宝蓝反握住恩秀的手,用力紧了紧。“乖,你要懂事,不要让妈妈担心。”
恩秀摇摇头,顿时已是珠泪盈眶,颤声道:“难道在这里就不会遇到坏人吗?”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她吸了吸鼻子,又接着说:“那妈妈为什么会和之前的叔叔分开呢?妈妈心里分明什么都清楚的吧。为什么不报警呢?难道这又是我的错吗?”
宝蓝顿时如遭雷劈,握着恩秀的手松开了。“你,胡说什么?”声音也是颤抖的。
“因为想着不能自私地阻止妈妈寻找幸福,所以我什么也不敢说。可是,妈妈有为我想过吗?为什么这么快又结婚了。这次这个男人真的看清楚了吗?”
宝蓝顿时语塞,过了一会才期期艾艾地开口道:“林叔叔是老实人,难道他对你还不好吗?”她伸出手轻轻摩挲着恩秀的侧脸,努力平抑着跳动过快的心脏。
“呵,真是一个体贴的人呢。”恩秀的语气渐渐变得奇怪了起来。她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声音变得柔滑尖细,“不关心年龄更小的秀雅,却总是担心我在洗澡时会发生意外,真是值得称赞的行为呀。”她低下头,错过了宝蓝脸色突然涨红的样子,语带刻薄:“这次我不要再想着‘为什么偏偏是我’了,我也想要自私一次。”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很久都没有人再说话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昏暗的屋子里,时钟滴答滴答转动的声音仿如一把锤子重重地击打着宝蓝的心脏。
“你去和那位先生说,明天见一面吧。”宝蓝的声音变得沙哑而僵硬。“如果可以,尽快签约。”
吃饭的时候,气氛变得异常沉默。
林在珉轻咳了两声,准备开口活跃气氛。他如往常一般关心地问道:“恩秀啊,今天在学校还好吗?”
没等恩秀回答,宝蓝“啪”的一下重重地放下了筷子,吓得秀雅手一哆嗦,一筷子杂菜落到了桌上,不悦地悄悄瞪了她一眼。
“今天有星探找来,希望恩秀去首尔去出道。我已经答应了。”
林在珉瞬间堂皇了,连声数落了几个反对的理由,都被宝蓝辩解了过去。甚至,林在珉越是反对,宝蓝心里就越是坚定。她努力克制住心里的狐疑,也不愿再多解释一句,提前离席。
恩秀在心中窃喜,也跟着放下了碗筷,利落地回了房间,和郑哲瀚约定明天的见面。
剩下林在珉和秀雅两父女在饭厅里面面相觑。
第二天早上,就在昨天谈话的咖啡厅里,郑哲瀚把昨天对恩秀说的话加以润色,甚至拿出连夜让同事拟好的练习生合约以及艺人合约,进行了详细讲解。令他略为诧异的是,眼前的少妇似乎对合约的细则并不十分感兴趣,甚至还不如一旁坐着的恩秀听的认真。
“不知道我说得是否足够详细,如果还有其他问题或要求,可以一起提出来。”郑哲瀚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宝蓝摇了摇头,对此表示认可,甚至提出可以今天就去首尔试镜。
郑哲瀚看着今天也打扮得秀雅得体的恩秀,并没有否决这个略显突兀的提议。
看起来这位母亲对女儿出道的事情非常热切呢。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用手机通知公司试镜的相关准备事项。
从釜山到首尔,光是搭乘ktx就要将近3个小时的时间。出站之后,首尔的忙碌繁华让恩秀大开眼界,她张大嘴,克制不住内心的惊讶。因为年龄还小的缘故,倒也不怕被人因此看轻,反倒让郑哲瀚觉得有种符合年轻少女的俏皮可爱。
出了首尔站后,上了keyeast公司派来的专车,直接去了公司。郑哲瀚先带她们简略地参观了一下,就领着恩秀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中,理事、部长、次长等人已坐在会议桌的一侧等待。
先是自我介绍,然后是自己准备的才艺表演,最后是一段由面试官提出的即兴演技测试。恩秀不会跳舞,就清唱了一段少女时代的《再次重逢的世界》。这是她最近学会的唯一一首歌。唱歌也是她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才艺了。当然,她本身是有别的才艺的,比如——上辈子学会的伽倻琴、书法、水墨画。但是思考到姜恩秀本人的条件,当场弹奏一曲伽倻琴或者背段古文什么的,实在是太惊悚了。
面试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几乎不到10分钟,坐在正中间的吴旻锡理事就已下定决心要签下这个女孩。
面试结束后,郑哲瀚送恩秀出去等待结果,其他的面试官坐在原位交流看法。
负责艺人管理的崔成勋部长率先开口:“我觉得不错,反应很快,说话也很流利。外形十分出色。唱功一般,嗓音条件倒还不错。虽然没有经过特殊的演艺培训,即兴环节表现出来的演技令我相当满意,台词是很有表现力的声音。当然,现在还有些稚嫩,但以她的年龄,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我想,会有让人大吃一惊的表现。”
负责媒体与广告的朴智媛部长也点头赞成道:“看起来是个聪明的孩子呢。很会看人眼色,却不让人感到讨厌,有种特殊的魅力。我挺喜欢她的。”她转了转手上的笔,接着说:“现在不是因为在网上引发了不少讨论嘛,如果签约的话,可以试着向那家炸鸡公司,叫……”她翻了翻手中的资料,“nene chicken的试探一下,合作扩大一波热度。”
吴理事心中早有定论,他对着刚进来的郑哲瀚表示称赞:“这次的眼光真的很好,难怪郑室长你昨天只见了一面就对她大加称赞。今早收到提议的时候还有些怀疑,现在看来,果然是块很好的原石。”他把视线转移到至今还未开口的刘次长身上。“刘次长,说说你的看法。”
年纪最大的刘次长附和着:“原石也要经过打磨才能变成宝石,这个还得靠理事您的领导才行。哈哈。”接着,语气莫名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看来郑室长这趟去釜山收获很大呢。”
郑哲瀚内心腹诽了几句,面上表情仍然十分恭敬,点头赞成道:“是啊,多亏了次长您派我出的这趟差,才抢在其他公司的前面先拔头筹。”让他一个室长去干星探的活,呵呵。于是当场就在理事面前含蓄地表明自己是如何打消了恩秀要去sm公司的念头,又是如何劝得不愿来首尔的恩秀妈妈成功踏出第一步。理所当然地得到了在场人的称赞。
家里的气氛仍旧十分沉闷,在林在珉的坚决反对下,夫妻俩开始了冷战。但这没有阻挠去首尔的进程。
几天后,宝蓝帮恩秀收拾好了行李,一起搬到了经济公司提供的宿舍。林在珉并没有插手。
在公司的帮助下,很快地办好了首尔晨晛初中的入学手续。
离别的时刻,宝蓝看着脸上波澜不惊的恩秀,心中略有一丝怪异。她终于意识到,过去这几天,女儿的表现和自己记忆中爱哭柔弱的小人儿完全没有重合之处。
“你……”她踟躇着,不知怎么开口。
恩秀侧头,好奇地看着她。新剪的刘海轻薄地覆盖在额头上,睫毛纤长,眼睛因为好奇瞪得圆鼓鼓的,像洋娃娃一样,显得格外的天真无邪。
“你,好像,变了很多。”心里的怪异扩大成了恐慌,半晌才把单词一个个吐露出来:“好像,变得有些陌生了。”眼前的女孩真的是自己的女儿吗?明明还是一样的五官,展现出来的气质却迥然不同。
听到这话,恩秀不自觉笑出了声来。即使在热闹的站台上,笑声也颇有些渗人的意味。
直到宝蓝表情越来越不安了,她才止住笑声,语带讥讽:“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呢,如果不是被人欺负到了极点,我也想像妈妈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粉饰太平啊。”
突然,她的语气诡异地变得轻快起来:“以前老师教过一个词,‘买椟还珠’,有些人没有眼力见把珍珠抛弃了,捡了个破盒子当成宝。与其终日自责,倒不如想办法证明自己才是宝物。在这点上,妈妈你已经证明了自己不行,那就放着我来吧。”
她上前一把抱住宝蓝,在外人看来这是一副母女不舍分离的温馨场面。而在外人听不到的地方,少女凑到母亲耳旁,声音越来越轻,夹杂着异样的报复快感:“以后没事我不会回釜山了,这样你更安心了,对吧?”
看着宝蓝瞬间僵硬的面庞,恩秀又很快摆出一副泫泪欲泣的样子,把她送了上车。装作依依不舍地告别后,掩面离开。
出了车站,恩秀用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心中一阵得意:狐狸啊,可向来都不是心胸宽广的动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