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天上滚过一阵沉闷的雷声,似乎又要下雨了。天色渐暗,已经就要擦黑,远处缓缓驶来一辆马车,清脆的蹄声踏在石板上,叫段衍之一瞬间振奋了精神,抬眼看去,果然是太子的马车。
段衍之快步上前拦下马车,车夫慌不迭的停车,惊得马一阵嘶鸣。太子掀了帘子露出脸来,“怎么了?”一抬眼却看到车边站着的段衍之,微微一愣。
段衍之登上马车,赶走了车夫,一声不响的掀帘进入车内。
“**这是有事?”太子虽然在笑,脸上却看不出丝毫轻松,眼神亦有些闪躲。
“殿下这是从胡首辅府上回来么?”
段衍之在他侧面坐下,一说话太子便怔了一怔。这还是他第一次称自己“殿下”,两人关系亲近,段衍之一向都是直呼太子,从未用过这个尊称。所以太子已经直觉的感到了些许不妙,更何况此时车厢内的气氛着实说不上好。
“**怎会问起这个,本宫不过是随意出去走走罢了。”
段衍之没有接话,只是定定的注视着他,直到太子心虚的移开视线,“你究竟是怎么了?突然来找本宫有何事?”
“殿下可否让**见一见我家娘子?”
太子干笑了一声:“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
段衍之轻轻扫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为防生变。”
太子脸色一变,神情变为复杂,看不清究竟是恼怒还是慌乱,咳了一声不作回答。
“殿下,”段衍之离座,掀了衣摆单膝跪在他面前,“请殿下念在你我多年情谊的份上,不要妄动他念。”
太子被他这模样弄的措手不及,脸色越发尴尬难堪,怎么也没想到段衍之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他暗自懊恼了一阵,甩袖道:“怕是你想多了,本宫从未有过什么其他念头。”
“殿下,君无戏言,您清楚自己的身份,切莫信口开河。”
“你……”太子脸上闪过惊怒,“你究竟要做什么?”
“想跟殿下要回我家娘子,我要带她离开。”段衍之起身做到原来的位置,神情也有些不耐,他已经按捺半天了。
“不可。”太子想也不想便断然拒绝。
半晌静默,段衍之没有做声,车中气氛却越来越压抑,甚至使人忍不住想要离开。太子从未见过如这般阴沉着脸的段衍之,心中没来由的一慌,起身便要出去,“时候不早了,本宫应当回去了。”
一只胳膊拦在门边,段衍之的神情让太子瞧了只觉得陌生无比,“殿下,我一定要带走我家娘子。”
太子被他笃定的声音一激,冷哼了一声:“带走她,你有把握护她周全么?”
“总比明知道她有危险还听之任之的好。”
太子顿时语塞,脸色苍白一片,颓然的坐了回去。
“殿下,乔小扇现在何处?”
段衍之早已隐去先前的温和模样,此时虽然仍旧只是端坐着,却浑身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一开口,太子便皱了皱眉,因为他发现自己身为东宫之主,气势竟被一向柔弱的他给压了下去。
“本宫自会保她无事,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殿下!”段衍之猛的沉下声音,“您还要瞒我到何时?话已经挑明,请殿下放人吧!”
“那本宫问你,你有何把握护她周全?”太子的眼神亦变为凌厉。
“侯府自有办法护她安全。”
“是么?”太子冷哼,“我还道你莫非有什么其他势力。”
段衍之眯了眯眼,原来从刚才他问乔小扇下落时,太子便在试探他,看来太子是知道了什么了。
他冷笑了一声:“殿下知道我从来不会冒险,既然敢说,便有把握。”
“段衍之!”太子蓦地勃然大怒:“你果然欺瞒本宫!明明是侯门世子,却跟江湖门派诸多关联,还有,你在塞外的那几年恐怕不是游学,而是勾结前朝余孽去了吧!”
太子的话让段衍之怔忪了一瞬,随之恍然,原来他们之间早已没有信任。
“此事怕是胡宽告之殿下的吧?”
太子眼神一闪,没有回话。
好计策,一箭三雕,除去自己的眼中钉,再挑拨了他跟太子之间的关系,如此便天下太平,再无可以掀起的风浪。
“殿下居然说我那是跟前朝余孽勾结?”段衍之无奈的一笑,“原本那是可以助殿下一臂之力的势力,也许此时要反过来用一用了。”
太子眼睛大睁,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你想做什么?”
段衍之从怀中摸出一支如同竹子的细管,摸出火石点燃,掀帘而出,已经黑透的夜空很快便划过一丝光亮,冲天而起,带着一阵尖啸冲上天际又炸开,形成一朵云彩的模样。
太子以为他就要对自己下手,慌忙掀开帘子出来,朝宫门口大喊:“来人,来人!”
段衍之一掌挥去,停在他耳际,虽然未接触其分毫,掌风却将其束发的金冠都扯了去,头发散开,顿时一阵狼狈。远处听到太子呼唤的御林军想要赶来,车夫也慌忙的要过来,太子却赶紧摆手制止:“不准过来!”如此形状,过来便要颜面尽失。
段衍之收了掌,眼神落寞,“殿下,你我竟会有这么一日……”
“段衍之,你瞒得我好苦!”太子咬牙切齿,他一身的武艺,却一直扮作柔弱,居然就这么瞒了他这么多年!
“若是没有这隐瞒,此时岂不是要束手待毙?”
太子喘着粗气瞪他,“今日胡宽告诉我你与江湖门派有关联我还不信,原来竟是真的,不仅如此,你还要出手伤我?”他已经不用“本宫”的自称,说这话时的心情如同一个被欺骗的普通人,只是以朋友的身份来质问。
“殿下,你该知道这一切是从哪里开始发生了变化,在我骗你之前,你欺骗了所有人!”
太子被他气势所慑,忍不住往后退了退,差点跌倒,一把抓住车门边沿才没有将自己弄得更加狼狈。两人对峙了一阵,太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原先被压下的威严仿佛此时都回到了身上,他抬眼看了看段衍之,不顾自己散落的发丝在外面飘落的小雨下被淋得贴在面上,冷冷的笑了起来,带着无尽的快意:“段衍之,太晚了,本宫已经提前动手了。”
段衍之心中大震,太子朝他身后努了努嘴,他转头看去,宫门口有一行人快速走来,步履急切,为首的是个宦官,提着灯笼打着伞在前面引路,后面跟着两个年纪小一些的宦官,手中捧着什么朝宫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