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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风雨山神庙

      双天峡。
    位于梧州莽山郡外,峡道由宽而窄,若是加上蜿蜒曲折的岔路,几达三十余里,其内两侧多是绝壁陡崖,峻险难测,终年难见天光。故而但凡从这里走过一次的人,都会感觉自己像是来到了另一片天地,久而久之便唤为“双天峡”。
    这条峡道,便是前往中州的必经之路,若无意外,陈离他们与赵国决一胜负的最后战场定是在这里,如此易守难攻之地,正好可以缓解双方兵马的悬殊。
    只不过,真正至关重要的,还要算此次的行动,刺杀赵王,若是功成,届时群龙无首,朝中大乱,其他赵王子嗣又怎会毫无动作,皇位之争,朝中各方势力的角逐站位,那百万大军岂能如铁桶一般,自是分崩离析,不攻自破。
    却说在一眼望不到头的陡峭如天刀般的绝壁上,一道天青色的身影竟简单随意的行走在上面,挎剑而行,如履平地。
    他右侧不过半步的距离便是如渊峡道,两侧岩壁犹如斧劈刀削而成,加之无数年的风雨洗磨,那山壁早已变得光滑无比没有丝毫可着力的地方,简直就是飞鸟难渡,猿猴难攀,就算是身负轻功的江湖好手,落到这峡道深处若想上来亦是千难万难。
    天空去了风雪却又丝丝缕缕的下着冷雨,绵密如织。
    这条路上,只有他一人,非是姜离云这般安排,而是他自己决定如此,去中州再聚。早已习惯独来独往,形单影孤的他,对于突然出现的同行者总是有些不习惯,哪怕他们有着同样的目的,另一方面他也是担心自己身上的秘密被暴露。
    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许说不定此间有与他同样遭遇的人呢,所以他不得不谨慎。
    “大秦!”
    走着走着,孟秋水的脚步忽止,看向峡道另一头的方向,嘴里却兀的念出两个字来。
    那些消息姜离云并没有隐瞒他,毕竟他们已经差不多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丝无漏的全都告诉了他,然后还给了他一个方便行事的身份,无常殿的判官。
    对于姜离云这个人孟秋水老实说并无什么恶感,也就自然而然的收下了。
    “嬴政?”他澈净的双目中闪过异样的神采。“如果真的是你们,那这个世界又算什么?我又算什么?”
    抬头看着雨水后昏暗的天地,那冰冷雨丝淋在脸上是清晰无比,孟秋水的双目渐渐眯起,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天空的尽头,就宛如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秘密。
    片刻后,凝望的眸子收回,不见他有丝毫动作,肩膀未晃,双腿未动,可他整个人已如风筝般直直离地飘起,双臂一展,像是苍鹰般掠向另一侧的峰岭,眨眼消失在雨幕里。
    他要绕道而行。
    ……
    “轰隆……”
    一声突兀的惊雷炸响,急促却又让人措手不及,电闪雷鸣,冬日里很少能见这般天气,细雨开始变的疏密不均,雨点也大了起来。
    如此便苦了那些埋头赶路的人。
    群山绵延,就见蜿蜒曲折的山道上,两个一老一少,一胖一瘦的身影忽然多了出来。
    老者须发稀疏,面貌邋遢,身形更是佝偻着,怎么看怎么像是没睡醒的穷酸老汉,少的,是一胖乎乎的少年,肥头大耳,蓬头垢面,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袄棉裤,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灰不溜秋的,那模样看着就像是两个逃荒的爷孙俩。
    可胖少年那双长在肉脸上的眼睛此时却充满了茫然,无助,还有饱含的泪水,像是个受惊了的兔子,怎么看怎么可怜。
    每走几步,他便恶狠狠的看着面前那个臭不要脸的老头,嘴里的牙磨的是咯嘣响个不停,一头鸡窝般的头发在风雨中摇摆着。
    好一会,许是看够了,少年那直勾勾的目光终于收了回来,杵在袖筒里的手在破袄的夹层里摸索了好一会终于是摸出来个脏兮兮的馍馍。
    这一刻,胖少年的眼里终于是闪过一丝满足,脸上的肉在牵动下露出了两个酒窝,似乎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这馍馍更好的东西了。
    沉醉之余,他赫然张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嘎嘣!”
    但结局却有些让人意想不到。
    “哎呦!”
    少年呆滞的看着手里的馍馍,上面落着一排浅浅的牙印子。
    怔愣的同时,他掂了掂分量,视线已悄无声息的看向前面不声不响的老头,目光渐渐有了变化,就见他忽然蹑手蹑脚的走到老人身后,举着馍馍就朝老人头顶砸了下去。
    “咔”
    然后,在他瞪大眼见了鬼的表情中,那冻的坚愈铁石的馒头是慢慢裂开一道缝,然后碎成两半。
    但不知是气的还是怒的,少年不仅没有惧怕,反而抬起双手,狠狠地扼住了老人的脖子,朝着对方便吐沫星子乱飞的吼道“说,你把我的金链子都藏哪去了?”
    一说到这事他那双圆圆的眼睛里登时又浸满了泪水,就在一个月前,他还在南都的鱼龙楼上吃着山珍海味,准备交个朋友呢,不想就多喝了两杯,等醒来就看到一猥琐的老头沉默寡言的对他又摸又捏,还说什么摸骨,这可把他吓的浑身肥肉都是一哆嗦。
    老人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慢慢弯下身子,咧嘴露出一排黄牙笑道“嘿嘿,就着热水还能吃。”
    少年这叫一个气啊,但听到老人的话,他第一个反应却是张手伸了过去。
    “你还我馍馍”
    两人顶着风雨一追一赶,不知过去多久终于是在一山脚的拐角处瞧见一破落的山神庙。
    一进到里面,空气中除了夹杂着一股子霉味和土腥味外,还有一些野兽的粪便味,混合在一起,别提有多难闻了。
    可就在这前后脚的功夫,山下打西边的岔路上,忽然多了个和尚,看他此行,却是向东而去。
    那和尚身穿灰色僧衣,头上顶着新生的乌黑发茬,垂目行走,像是不需要去看路一样,赤裸的双脚上满是厚厚的老茧,沾满了黄泥黑土,颈上挂着一串菩提子所串的佛珠,合十的双手指缝间多是污垢,安然行走。
    可说来也奇,无论他身上如何的脏,僧衣如何的脏,却偏偏给人一种圣洁干净,不染纤尘的错觉。
    然后,走进了山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