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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萨满手起刀落,将裹住老休斯小腿的荆条砍落,荆条带刺,老休斯的小腿登时血涌如注,他急赤白脸地指着周岐徐迟,厉声喝令了两句,旋即有人给周徐二人松了绑,并递来他俩之前使的砍刀。
    周岐活动僵硬的手腕脚腕,话不多说,一声长啸,劈开朝任思缈掠去的巨藤。那藤蔓有婴儿手臂粗细,劈砍时大量黑浆迸出,残肢落在地上仍蠕动不止,瞧着极为恶心。
    除了早已见识过眼前阵仗的周岐徐迟,余下人无不栗栗危惧。起初的混乱过后,人们在痛苦的现实中拾起武器,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
    周岐徐迟把剩下的通关者们作为重点保护对象,力有富余时给武萨满搭把手。土著人那边人多势众,将老休斯围在中央呈同心圆缓缓推进。
    劈砍的过程中,疑虑再次浮上心头。
    徐迟的眉头越蹙越紧。
    “怎么感觉今天晚上这些玩意儿不给力啊。”周岐也有一定程度上的直观感受,嘴里念念有词,“难不成是熬夜熬两回,虚了?”
    徐迟反手砍落两根荆条,顺手把被石头绊倒的王前进拉起来。王前进对他说了些什么,可能是道谢,他没注意听。
    确实,这些荆条不管是速度还是密度都与之前天差地别,本以为一场鏖战在所难免,现在他们却轻轻松松就望见了母花花田。联合之前中界大峡谷两端入口的异象,不安的疑云逐渐笼罩头顶。
    种种迹象表明,一定是有什么大的变故在暗地里悄然酝酿。
    尽管荆条的威力大为削弱,土著那边仍然折损了两名男子,一个被荆条从后心贯穿,一个手脚被缠住被活生生绞成了肉块。
    通关者这边受伤的不少,但起码全部保住了性命。大家互相搀扶,伏倒在花田里暂作休整。
    任思缈在伤员之间不停奔走,给这个止血,给那个包扎,身上衣服被鲜血浸湿,头发蓬乱,只拿一根布条松松挽着。
    她机械地做着重复的包扎动作,眼前的景象与噩梦里的战场慢慢融合。
    硝烟,炮弹,流火,惨叫连绵。
    粘稠的血液汇聚成水塘,断臂残肢扭曲绞缠在一处,分不清谁是谁的。到处都是皮肉烧焦的气味,到处都是尸体,尸横遍野,堆成山包,她表情麻木,带着口罩,挎着急救箱一个一个走过去。
    “喂!还活着吗?”
    “能听见我说话吗?”
    “不要说遗言,我不听!活下来之后自己……喂!喂!”
    她走了很久很久,从战场这一头,走到战场那一头,麻醉剂告罄,止血带用尽,她抱着空了的急救箱,魂不守舍地确认一个接一个的死亡。白衣染血,她如同战场上的孤魂野鬼。
    “任姐姐,任姐姐,任姐!”女孩清脆的嗓音刺痛耳膜,任思缈回过神,眼前一片雾气迷蒙,瞧不清少女担忧的脸庞。
    “怎么了?”她笑着睁大眼睛,等待眼眶内的湿意和酸胀退去。
    “这句话该我问你!你怎么了?”冷湫小心翼翼拉她坐下,“刚才我叫了你好几遍你都像是听不见,一副魂儿没了的样子。”
    “只是有些累了。”任思缈敷衍。
    “我想也是,你快歇歇吧,大家的伤,不管大伤小伤都被你挨个包扎了遍,就剩你自己的了!”
    “我?”任思缈眨眨眼。
    “这儿!”冷湫拉过她的手臂,不轻不重地按了一把。
    “啊!”任思缈终于感知到迟来的疼痛,倒吸一口凉气,低头一看,发现上臂外侧不知何时多了条一寸来长的伤口,不深,但皮肉外翻的样子有些难看。
    冷湫抢过任医生自制的止血带,给她包扎,任医生的痛感复苏,矫情起来。
    “呜哇,疼疼疼,轻点!”
    冷湫叹口气,眼神幽幽:“这会儿知道疼了?”
    “我又不是周岐那种铁人,怎么不知道疼?”任思缈疼得小脸煞白,夸张控诉,“哇!小没心肝的,下手太狠了!”
    冷湫简直哭笑不得:“我已经很轻很轻了啦,原来医生也这么怕疼的……”
    任思缈望着她,冷小湫一张小脸认真极了,清理伤口时还会撅起嘴帮忙吹吹,真可爱。这时,脑海中一个念头拨开疼痛冲出来——她的妹妹如果还在世,也差不多是冷湫这个年纪。
    那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因为智商很高从小就被叫做小神童,但小神童的称谓并没有带给她快乐的童年。事实证明,太聪明的人天生就难以融入群体,她没有同龄玩伴,总是形单影只,要么窝在书房看些晦涩难懂的书,要么躺在庭院里发呆。家庭关系也比常人淡薄,父母很忙,总在加班加点搞科研,姐姐呢,常年在国外求学。
    她理应很孤独,是的,她很孤独。
    孤独到什么程度呢,那孩子连带保姆失踪后过去了整整两天,家人才发觉不对劲,匆匆赶回家,匆匆报警,连伤心难过也来得匆匆潦草。
    战争时期,这个国家每天都有大量的失踪人口上报,其中能找到的,哪怕是尸体,也寥寥无几。
    希望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逐渐冷却,悔恨却在角落里疯狂滋长。
    就这样,那个孩子的名字成了家里的禁忌。
    名字……
    任思缈睫毛轻颤,表情有一瞬的空白和迷惑。
    那孩子叫什么来着?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