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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知道他刚刚硬着头皮说那几句话花了多少力气,毫不夸张地说,此时他手心里捏的汗比他第一次杀人时还多。
他天真地以为一切都可以回归原点——如果不是在屏幕上看到徐迟浴血奋战的身影,如果不是他疯了般狂轰那扇无坚不摧的门,如果不是他在目睹徐迟负伤时彻底歇斯底里,失去控制,心想上将怎么了,上将算个屁,老子爱喜欢谁喜欢谁,谁他妈管得着。
于是意识到。
回是回不去了。
付出去的感情就像泼出去的水,万难收回。
可能是他捏着徐迟的手腕发了太久的呆,徐迟有点不适,耐心询问:“好了没?”
“好了。”
他轻轻放下那截腕子,站起身,尝到嘴里的苦涩,转身离去。同时放弃挣扎,自暴自弃地承认,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身中剧毒,沦落到如痴如狂的境地,无力回天。
所以他决定继续我行我素的荒唐行径,并狡猾地把选择权移交给徐迟,期盼杀伐果断的上将有朝一日能带他步出迷乱的沼泽。
第71章 你在我裤腿上滋尿
休息片刻,徐迟混沌的意识恢复清明。
他动了动自周岐离开后就像是失去了知觉的手腕,尖锐的疼痛立刻如激烈的电花攀上中枢神经。
是自己变敏感了吗?
徐迟牵了牵往下坠落的嘴角。
记忆中他已经太久没感受到过如此鲜明的痛感,整个手臂如被一根冰锥贯穿,牢牢钉在身上,每动一根手指,牵起的神经都像是被烧红的铁钳狠命撕扯。
徐迟低头端详,发现清理后的伤口开始红肿发炎,利齿留下的坑洞往外泌出色泽暗沉的血。
他蹙起眉,察觉到一丝不祥。
此时,后座两位男士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丝线般滑入耳蜗。
“这几个人可太逆天了,换我我真撑不到门开,为了不被活生生咬死,我可能也跟那些人一样干脆选择跳车了。”
“害,别说了,我光看画面都吓得两腿发抖。旁边好几个女的都吐了,那血了吧唧的怪物长得真他娘的恶心,数量又多,铺天盖地样的都给堆成小山了,操,隔着屏幕旁观都有心理阴影!”
“一个人,两把刀,杀出重围,这是什么级别的水平?”
“能一人单挑一虎的水平。”
“话不多说,瑞斯拜。”
“其实咱们车厢也有大佬的,喏,那个扛火箭炮的断眉,缺德带冒泡,不由分说非要炸门,谁拦都没用,疯了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老婆在里面……”
徐迟一手摸着耳骨,饶有兴致地听两人嚼舌根,正说到周岐,话音戛然而止。
那两个背后议论人的也着实倒霉,刚说两句,正主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边上,垂眼用看死人的眼神盯着他们。两人中的一个因惊吓过度岔了气,咳得那叫个惊天动地,面红耳赤。
周岐释放完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气场,对收效略有点满意,径直越过两个倒霉蛋停在徐迟身边,俯身,脸不红气不喘地把睡得不省人事的女生搬去走道那边的座位,然后衣摆一收,理所当然地鸠占鹊巢。
徐迟扭过脸:“你们刚刚……”
“听见了?”周岐移动可调节座椅以适应他无处安放的大长腿,肃容道,“从你们九号车厢受到怪物侵扰开始,这里每个人面前就出现了一个虚拟光幕,光幕上全程直播你们与怪物拼杀的实时战况。想知道从第一条血尸出现,到车厢门打开,你们扛了多久吗?”
“多久?”
“二十分钟。”
徐迟沉默。
比他想象中的长多了。
“你的攻击方式以速度见长,讲究出其不意,以快制胜,借力打力,好掩饰体能和力量上的缺陷。正常情况下,单对单,你占尽优势,但当面对人海战术的时候,你的软肋就暴露无遗。”周岐冷静分析,“习惯于以秒为单位快速结束战局的你能撑满二十分钟,已经很强了。”
“差不多是极限了。”徐迟看向自己经过休整已经停止颤抖的掌心,外人看在眼里,莫名有点英雄暮年的落寞感。
周岐哽了哽,问出他一直以来比较关心的问题:“我记得你以前体能还行,起码跟我家老头不分上下,人也不像现在这么,唔,瘦,怎么现在……”
“你家老头?”徐迟对重点的感知力一如既往十分优秀。
周岐补充说明:“哦,是周行知周中尉。”
徐迟眼里闪过促狭:“你不是说你爸大名周福贵?”
周岐:“……”
“咳。”周岐面皮上罕见地泛起一点红晕,又被他硬生生逼回去,“我也没说错,他现在确实是叫周福贵,这年头,乱世求生,谁没两三个曾用名呢。”
徐迟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
“你是想问我这二十年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把身体糟蹋成这副鬼样子?”
“嗯。”周岐点头。
“因为二十年前我杀了自己一次,这可能就是我抛弃身体后遭到的报应。”他说起自戕的往事如随口谈论天气,语气淡得像白开水,听的人却怔了怔。
当年的传闻原来是真的。
说徐上将被困壹宫,畏罪自杀,死有余辜。
二十年前,上将之盛名远能震慑旷野,近能止小儿夜啼,其自杀一事传播开来,沸沸扬扬闹了不知多久,舆情之激荡,民意之愤慨,引得多地爆发武装起义,要为英勇牺牲的上将正名。此事影响深远,几乎动摇国之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