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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壁上的灰青色挂钟发出静谧的嘀嗒声,时间却在封闭的小舱房里停滞。
徐迟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盯着眼前的虚无。
半晌,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耳边有规律的呼吸顿了段,随即,脖颈底下枕着的手臂屈起,周岐支起上半身,箍着腰的大手同时上移,掐住他的下颌迫使他仰头。
徐迟落入对方浅褐色的眼里,顺从地张嘴。
周岐笑了一声,性感而有魅力。
两人理所当然地接吻。
他们已经接过许多许多次吻,他们的嘴唇仿佛就是为对方而生,每一道唇纹每一弯弧度都贴合得严丝合缝。也只有唇齿相依时,他,或他,才觉得孤独不那么无法忍受,才觉得这操蛋的世界也有一丝可取之处。
温柔乡里待得久了,就再也没有勇气离开。
说到底,人们崇尚爱情是因为上瘾。
从这种角度出发,爱情与大麻鸦片等任何成瘾性物质别无二致,唯一的功效不过是使人短暂地忘却现实里的苦痛,然后迎来更为苦痛的现实。
血液在耳中如瀑布般快速奔流。
徐迟用微凉的食指抚摸周岐的嘴唇。
“别担心。”周岐的嘴巴顶着唇面的压力开开合合,“我们都不会有事。”
“嗯。”徐迟垂眼轻哼。
除了周岐,恐怕没人会觉察徐上将心底那一点点忐忑。作为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通关者,徐迟永远是一副游刃有余冷漠高矜的模样,任谁都有可能忧心得寝食难安,徐迟不会。
但周岐知道,徐迟确乎有些不安,因为不安且不想让不安的情绪影响到旁人,所以他选择睡觉。
心理学告诉我们,睡觉能解决情绪上产生的百分之八十的难题,剩下百分之二十无法解决的,需要求助专业医生的指导。
“姜聿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徐迟忽然道。
“你才发现吗?”周岐拿下那根时而戳到他嘴里的食指,攥在手心,“不光他,任思缈冷丫头包括姓克的,看我们的眼神都期期艾艾,欲语还休。”
徐迟迟钝地眯了眯眼睛:“是吗?”
“嗯,他们在等。”
“等什么?”
“等我们正式跟他们宣布我们的关系啊。”
徐迟的迷惑很真实:“需要告诉他们吗?”
“他们是我们的朋友,理论上勉强能划在知情权的范围内。”周岐迅速回答,没有丝毫迟疑、
“朋友?”徐迟咀嚼这两个字。
“嗯,朋友。”周岐确认。
徐迟不知想到了什么,勾起湿润泛红的唇。
“笑什么?”
“没什么。某人以前也说过,要做我的朋友,还要当我的兄弟。”
“哦。”周岐轻咳一声,不自然地转过脸,“那肯定不是我。”
“现在这个要把我当朋友和兄弟的人把我压在床上这样那样。”徐迟幽幽道。
周岐:“……”
徐迟懊恼:“唉,交友不慎。”
周岐奇了,掐了一把徐迟的腰:“嘿,以前怎么没发现徐上将伶牙俐齿呢。”
“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
“屁,明明是你做人从来不真诚!”
两人跟小孩儿似的双双降智,打了会儿毫无营养可言的口水仗。冷湫如果早见过这样不着调的徐上将,多年的美好幻想可能提前终止。
事实证明,讲废话能有效缓解焦虑。
“出去之后,你想做什么?”周岐最后转移徐迟的注意力。
“唔。”徐迟眯着眼睛想了想,此刻的他窝在周岐怀里,就像只慵懒高贵的猫,“找个夏天可以驱车看海,春日可以徒步赏花,入秋了随便就能找到山登高望远的地方,然后在那里盖座小洋房,和我的爱人慢慢悠悠过完下半生。”
他特有的冷感的嗓音慢慢说着顶温柔的话,狭长的眼尾漏出来的光照拂在周岐脸上。
那一刻,周岐只觉得整个心的四个腔室都灌满了蜜,甜甜的血液流遍全身。
“你还记得我许给你的风流。”嗓子里像是翻涌着火焰,他的眼睛也因热烈的爱意越来越亮。
“我还没有老到痴呆。”徐迟抬头吻了吻他的眼睛,“该记得的事我能记很久。”
“很久是多久?”
“大概,一辈子。”
这世上如果还有什么能抵御无边暗夜与骨髓里的恐惧,那一定是怀里依偎着的爱人。
夜里,墙上挂钟的秒针移动,停止,然后颤抖着指向正上方。
01:00.
寂静的舱室里,忽然响起夜枭般的鬼魅嗓音。
周岐一个激灵翻身坐起。
黑暗中,他与青灰色的猫头鹰挂钟目目相觑。
一秒。
两秒。
咔哒。
全身的毛孔倏地炸开,他确定他方才听到的人声不是梦里幻听。
身旁的被子缓缓滑落,徐迟坐起身,神色清明。
两人在黑暗中无声交换眼神。
一阵意味不明的杂音后,牧师颤颤巍巍的声音透过猫头鹰黑色瞳孔里话筒,传到这艘游轮的每一个角落。
“吉时已到,幸福的人儿,请立即选择你的身份。”
话音刚落,每个人的眼前都浮现出两只旋转的发光卡牌,卡牌正面背面都是一样的几何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