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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上翻一翻,停住——这张单人照是前年夏天他在田里工作时拍的,天空碧蓝如洗,周围的葡萄树绿得生机盎然,镜头前的人笑得很欢。
一切都挺好,除了一点:他光着膀子。
带着一点恶作剧的心态,他把照片传了过去。
沈劭祈打开照片,挑了挑眉,然后淡定地把照片转给了薛窈。
安托万很快收到对方的回复:“照片我发给我助理了,明天去机场接你的那位。对了,她叫Viola。”
安托万:……
收到照片的薛窈:……
沾满泥土的鞋子,百慕大短裤,以及……阳光下闪着光泽的新鲜饱满的……肉`体……
老板的这位新情人,画风真是别具一格啊。
由于照片太“辣眼睛”,以至于一向心细如发的首席助理竟然没有发现,照片中的人,她见过。
直到安托万站在她面前跟她说Hello,她望着眼前俊美的青年,恍然大悟——
那个英国小帅哥!
哦,不对,那个法国小帅哥。
回曼迪森大道的路上,后知后觉的薛窈猛然想起,这个小帅哥同时也是老板在安德森谷的那个朋友——他们的手机号码是同一个。
她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身为沈劭祈最贴身的首席助理,薛窈对沈劭祈的生活几乎无所不知,这种深入的掌握当然不可能来自沈劭祈事无巨细地告知,他只是信任地把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她去处理,而她则要擅长从细节当中还原事情的经过,挖掘事情的本质。
老板的情人三天两头地换,勤到连他的兄弟朋友都懒得去记的程度,但是薛窈就不行,哪怕是一夜的露水情缘,只要她知情的,她都要调查对方的身份来历备案归档,因为谁也不会知道,他们之中哪位会不会与老板的哪位投资者有什么沾亲带故七弯八拐的关系,先把关系理清楚总是不会有坏处的。
所以,敏锐又业务熟练的薛大助理很快就串联起所有细节:两人很早就认识——接着在上海偶遇——三月份老板为他在安德森谷多留了一天——回来后老板空窗至今——然后安托万来到了纽约。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漂亮青年。
安托万正托着腮看街景,察觉到薛窈的目光,他转过头,唇边带着三分笑意,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在他的目光下,薛窈到了嘴边的话居然说不出来,她张了张口,最后改成最安全的寒暄:“安托万是第一次来纽约吗?”
“读中学的时候跟妈妈来过一次。”
“哦?是来观光吗?”
“不完全是,她来参加学术会议,我正好放暑假,就跟着一起来了。”
“那纽约的著名景点应该都去逛过了?像自由女神、帝国大厦这些的?”
安托万笑了起来:“都没有,我们住了一星期,她开会时我到处瞎溜达,她不开会我陪她逛博物馆,连中央公园都是在去大都会的时候路过看了几眼。”
薛窈显然比她老板会聊天多了,她很自然地接过话题: “不知道安托万的妈妈是研究哪方面的学者?”
果不其然, 安托万的脸上带着淡淡的骄傲道:“她是美学教授。”
深谙人情世故的薛窈立刻露出适当佩服的神色:“好厉害。”
再内向的人谈到自己专长的事或者喜欢的人都会打开话闸子,这时如果另一方懂得适时捧场,那么这天就更容易聊下去了——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以自我为中心的倾向,也都更喜欢谈论自己多过倾听对方。
“嗯,我也觉得她很厉害,” 安托万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却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滔滔不绝下去,反而把话题递给自己,“薛小姐是哪里人?”
“新泽西。” 薛窈简短地回答,她不习惯谈论自己,更不希望对方继续问到自己的家庭或父母。
安托万从后视镜中看了她一眼,似乎看出来她不想多说,他不痛不痒地评论了一句: “离纽约很近。”
薛窈松了口气,真诚地对他笑了笑。
第二十九章
男朋友是超级富豪,安托万特地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生在一个葡萄酒的名门世家,他对衣香鬓影的社交场合并不陌生,不管喜不喜欢,总有那么一些时候是需要他把自己打扮得人模人样的。
即便如此,当他站在沈邵祈的公寓门口,面前训练有素的管家先生、身旁干练专业的助理小姐、还有玄关墙上那一幅貌似塞尚真迹的“圣维克多山”(注1),还是不禁生出“价值观这么不同,真的能好好谈恋爱?”的疑问来。
能让沈邵祈挂在墙上的,当然不会是一千美金一张有找的复刻品。于是小睡过后,初来乍到无事可做的安托万就只好暂时把男朋友的公寓当成博物馆逛起来了——托母亲的福,他自小对绘画艺术情有独钟,墙上挂的几幅画的作者他都很熟悉,私人藏品难得一见,既然碰到了,当然要好好看一看。
逛完一圈,他回到玄关那幅“圣维克多山”面前,塞尚的人物和静物画举世闻名,然而熟悉塞尚的人都知道,画家对自己家乡的这座山脉情有独钟,他在1880-1890这段成熟期的早期阶段以这座山为母题做了许多画作,画家革命性的“色彩调节法”在这些作品中得到完美的呈现(注2),安托万曾在博物馆看过几幅,不仅如此,少年时代母亲多次在不同季节带他去艾克斯,每当他们驱车沿着山道盘旋而上,随着方向的变幻,雄峻的山峰会以各种角度呈现在眼前,不同的季节、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光线,山峰、山景、天空组合成不同的风景,落在画家的笔下和观者的眼中,便凝成永恒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