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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在平时,安托万一定会发现,这是第一次,这位以专业为傲的管家以一种长辈的姿态同他说话。但此刻他的所有心思都在医院里那个生死未卜的人身上,他只是沉默地再次点了点头,打开车门走出去。
他们并没有直接去手术室,走进医院后立刻有一位医院职员模样的人过来带他们去到一个会议室,里面很多人,大部分都是熟面孔,薛窈和公司里所有高级合作伙伴都在,还有几个警官和律师模样的人,一个安托万不认识的男人蹲在角落里抱头痛哭,嘴里一直念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看见他们俩,薛窈快步迎了上来,她的眼睛也有点红,头发有点乱,但总体还保持着镇定。
“怎么样了?” Henry问。
“还在手术中。” 薛窈说着,声音又开始哽咽。
周子豪也走过来,他拍了拍安托安的肩膀:“万幸头部没有特别严重的伤,放心吧,靖岳是全纽约最优秀的外科医生,有他在,James不会有事的。”
Gary一边大步踱来踱去,一边怒气冲冲地对一名警官咆哮:
“这是谋杀!”
“我不管他是冲着谁去的!一定要把那个王八蛋绳之于法!”
“他应该下地狱!他一定会下地狱的!”
他风度尽失的模样实在难看,但是没有人阻止他,两个多小时的手术让大家的神经绷到了极点,如果可以,他们也想像Gary一样大吼大叫。
如果James救不回来……
没有人敢想。
直到这一刻,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安托万对今天发生的这整件事才慢慢有了真实感。
他看向地上那个一直在捶自己脑袋痛哭流涕的男人,说了这下午的第一句话:“……他是谁?”
周子豪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叫John Wayne,是我们公司的合伙人。今天的凶手是他手上的一个项目中被辞退的工人,那家伙有不好的前科,工会主席曾提醒过他要谨慎处理,他没太放在心上。今天……据那个工人目前的口供,他想报复的人是John,可James今天正好跟他一起下楼,车子冲过来的时候……James把他推开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安托万难以置信地看向周子豪。
今天发生的事情对安托万来说不啻于一场山崩地裂的灾难,他用尽了所有的理智才让自己勉强站在这里,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的起因竟然是这样?!
不是意外,不是谋杀,而是……他主动代别人受了过?!
他的目光太尖锐,周子豪下意识地避开了:“安托万,发生这一切,我们都很难过。”
他完全能理解安托万的心情。如果沈邵祈现在好好站在他面前,他可能也会忍不住给他一拳。
安托万气得发抖,有那么一刻愤怒甚至盖过了难过。他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说出任何不理智的话。
可一想到那个到现在还生死未卜的混蛋,他的愤怒就像被扎了针的气球,迅速消散了——再生气又有什么用?
他还能……还能有机会对他发脾气吗?
如果他能好好地醒过来,事情因何而起又有什么关系?
他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会议室待下去,他捏紧拳头,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我想去外面等,可以吗?”
薛窈和周子豪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点了点头,周子豪道:“也好,我们这些人都不方便出去,就拜托你了。”
还是刚才领他们进来的那个人带他出去。他们穿过嘈杂的大厅,穿过忙碌的走廊,有人在哭,有人在闹,也有人抱成一团喜极而泣,更多的人脚下一刻不停匆匆而过,在这样的氛围中,他所有杂乱的情绪反而慢慢沉淀下来。
那个年轻人把他带到最靠近手术室的一个休息室中。他站在那扇落地玻璃前,看着手术室的方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不断重复的念头——
请你一定不要有事。
第四十九章
窗外的光线慢慢地暗下去,医院走廊的灯光亮起,他站在那里,对周围的一切恍然不觉。
不知又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打开,顾靖岳满脸疲惫地和助手医生们从里面走出来,安托万的心一瞬间似乎紧张得连跳动都忘了,他很想冲出去问他情况怎么样,可手脚却不受他控制地僵在那里。
还好顾靖岳也一眼就看到了他,视线相接的时候,顾靖岳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微笑。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门口走去。
“手术很成功。” 顾靖岳走进来,说出了他最想听到的话。
安托万的眼眶又红了——他今天好像过份情绪化了,但他没办法控制。
“谢谢。”
“份内的事。” 顾靖岳笑道,“James还在恢复室(注1),他手术的部位比较多,可能没那么快醒过来,不过晚一点你可以进去看看他。”
“他会很快好起来的……对吗?”
“内脏出血的部分已经全部修复了,接下来几天我们会密切观察有没有出现并发症,他的肋骨、手臂和腿部有多处骨折,伤愈后需要复健,不过这些都只是时间的问题,不用担心。” 顾靖岳不疾不徐地向安托万说明情况,他的态度平和又专业,令人信服。
安托万的心这才真正落回到原处,他再次向顾靖岳道了谢,然后问道:“今天晚上我可以留下来陪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