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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人应了声,忙掀起帘子来,亲自往黛玉如今住着的、临近贾母的院子去走了一遭儿,嘱咐他们不提。
黛玉眼睫颤了颤,心下也不由得感叹宝玉细致入微,着实是令人心中受用。他便微微点点头,抿唇一笑:“倒是多谢三哥哥挂心了。”
“嘭”的一声,只听身旁的师父大人一下子控制不住,生生将手中新换上来的第二只茶杯也给粉身碎骨了。茶水肆意纵横了一桌面,顺着桌角滴答作响。黛玉喜洁,忙忙便站了起来,宝玉也站起身,第一反应却是去看张逸然的手:“师父!你无事吧?”
他抓着那双纤长而白皙的手反复查看,只在指腹处看到了一些因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似乎能闻到独特的墨香。这双手骨节分明,指甲的弧度圆润而饱满,此刻略略沾上了些水渍,倒令人觉着是亵渎了。
这样一双一看便是属于文人墨客的手,也不知写出了多少锦言妙句,若是在此处落下了什么伤疤,岂不是令人觉着可惜?
想到此,宝玉忙将自己袖中一方崭新的帕子掏出来,替张逸然仔细擦拭了下。直到确定他并不曾被伤着,这才放下心来。
殊不知他虽想的单纯,落在这厅中众人眼里,却已全然是另外一副光景。
此刻袭人因着往黛玉院中去了,并不在此处,这一幕落在后头侍立的晴雯眼中,真真是说不清什么滋味儿。他贝齿咬着下唇,将唇瓣都咬的通红一片,兀自滴下几滴血迹来,也全然不曾察觉。
“晴雯哥哥,你流血了!”
后头一个小一些的下人小声惊呼道,好在此刻厅中乱糟糟的,仆从皆上前去收拾方才被张家二爷捏碎的茶盏了。一时间除了晴雯,也不曾有人注意到他。
“是么?”
晴雯纤白的指尖一抹下唇,果然在上头看见了几抹鲜红的血色。
他随意将唇瓣上的血抹了抹,反倒将那唇色涂抹的愈发鲜亮起来,鲜红的唇微微张开着,几乎要将人心也明晃晃地粘附在上头。
小下人也被这别样的风情迷得七荤八素,颤巍巍建议道:“晴雯哥哥,咬的似乎有些重,要不还是上些药吧......”
“我又不是那等身娇肉贵的,这么一点儿小伤,哪里用得着擦药?”晴雯登即啐了他一口,“谁便像那般,连打翻了一杯茶水也得人亲自巴巴儿地凑上前去嘘寒问暖呢?”
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不自觉向那边儿鸡飞狗跳之处飘去,于某个人身上转了好几个圈儿,方低低道:“真是好命......”
小下人意外地在他乌亮亮的凤眼中看出了些许流转的痴意,一时不由得迟疑:“晴雯哥哥......你这是......”
晴雯乌亮的眸子眨了眨,随即飞快将先前那些个一闪的波光收了起来,一瞬间又是先前那般张扬而肆意的模样:“你总唤我做什么?唤魂不成?懒透了的蹄子,还不快快去前面帮着收拾!”
小下人被他说的将头一缩,一时讷讷不能成言。再看他举起手佯装做要打的模样,忙撒腿跑了。
“我无事。”
师父大人抿着唇,看着自家蠢徒弟这般紧张的模样,原先心头那些个火气不知为何,似乎也有清风一下子拂过心头,将那些个阴沉沉蓄积着的乌云呼啦啦全都吹散了。
他眸子垂下来,盯着徒弟头顶乌黑的发旋看了半晌,随即道:“你可曾用过早饭?”
“啊?”宝玉愣了下,缓缓摇了摇头。
张逸然扫他一眼:“还不快去带路?”
宝玉怔楞了下:“师父要在这儿用饭?”
张家二爷的目光一下子一顿,随即缓慢移回到了他的脸上,隐约又有要炸毛的趋向:“怎么!我教导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徒弟这么久,眼下来了府里,你却连一顿早饭也不打算留我吃么?!”
宝玉连连摆手,深深后悔自己方才顺口说出了这话,忙顺毛道:“师父能留在这处用饭,正是徒儿的荣幸,哪里还能不愿意呢。”
一面说着,他一面还是不禁伸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恰巧宝钗与王熙凤也听闻了林如海返京一事,他们皆是精于世道之人,皆知晓林如海于江南官道上的名望,恰巧王家又与贾家结了亲,勉强也能算得上有些关系。如此一来,便于今日联袂前来,预先与黛玉打好关系,日后若是有求到林如海门上之时,倒也好办事。
听闻弟弟要来贾家,薛蟠哪肯放弃这个机会?他再没见过如宝玉这般生的甚对他胃口的少年,因而死缠烂打了一晚上,终究是令宝钗松了口,无奈将他也带来了。
再加上这日来寻宝玉一同用饭的迎春......
宝玉眼前忽的一黑。
上座是师父大人,一左一右是迎春与宝钗,薛蟠心不甘情不愿坐于了宝钗身侧,再加上爽朗笑着的王熙凤、身后预备着伺候宝玉的晴雯及袭人......
宝玉的手都在哆嗦。
他不知为何,忽的觉得,眼前这定然是一场鸿门宴。
无字天书:【讲真的,这个架势我喜欢。】
第26章 作者搞事情系列
待众人皆坐下来之时,只见满席皆是芝兰玉树一般的少年模样,既有宝玉之风流缱绻,亦有黛玉之飘然若仙,张逸然之挺拔如竹,迎春之温和淡雅,宝钗之如沐春风,王熙凤之豪爽洒脱。一眼望去,似乎这天地间的精华皆汇集于了此处,教人不禁看花了一双眼。只恨不能再生出四目来,好将他们一一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