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自己成了中心的寂静中，米莉极为不安。她大概已经猜到结果是什么了，但这反而使目前的情况更难熬——
    她从来没有过父亲，更不知道怎么和这样一个亲人相处，这很不合适她。
    幸好，菲尔公爵终于张开了嘴，但他显然也说不出“我是你父亲”这么直白又莫名有点肉麻的话，憋了半天，索性直接道：“你现在住在哪里？我去接你。”
    顿了顿，他看到了米莉和伊洛一直紧紧相牵从未松开的手。相比较于米莉看着他时警惕又不太自然的表情，她和伊洛之间的氛围要亲密和谐得多。
    ……也对，对米莉来说，他这个到十六岁才半途冒出来的父亲，大概要比一起长大的弟弟生疏得多把。
    想要这里，菲尔公爵忽然有些心痛。
    他本来有很多机会提前见到米莉的，最早的话，去年夏天他就和自己的女儿曾经住在一个旅馆里，入学见面会时他要是亲自去就好了，之后还又在同一个城市住了半年多……如果能早点把她找回来，就能让她受一些苦……伊洛说过他的姐姐经常靠当女仆来生活，来到王城以后也是如此。这实在是件让人难过的事，尤其是米莉看起来似乎比她的真实年龄来的小的时候，菲尔公爵很难不将这当做是米莉营养不良的证据。
    她似乎还是个个性内向又不太擅长和陌生人相处的孩子……
    想了想，菲尔公爵道：“还有伊洛。我也会收养他。”
    “不用！”
    菲尔公爵话音未落，便立刻被一个不太成熟的男声反驳了。他看过去，发现正是伊洛。菲尔将目光留在他身上，等待自己的学生给出一个原因。
    伊洛自己也对自己的果决感到吃惊，他是条件反射地做出反应的。不过……只是定了定神，伊洛便解释道：“我是说……不必了，教授。我只要继续当你的学生就可以了。但是……”
    停顿片刻。
    “我平时还能见到姐姐的对吗？”
    老实说，收养的提议会被拒绝，菲尔是意外的。他的公爵头衔虽然真的只是个头衔而已，政治权力有限，但毕竟是拥有地位的贵族，且祖上有流传下来不少基业。伊洛不仅是他的学生，还是个孤儿，按理来说他提出邀请的话，伊洛应该非常高兴才对，然而……
    ——真是个特别有骨气的孩子呢。
    菲尔心里不由得冒出了几分对伊洛的欣赏，点头应允道：“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被我收养的话，我也可以只给你安排房间。暑假的时候，学校留校的学生会很少。”
    这对伊洛来说比收养好得多，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能在暑假每天见到姐姐肯定是件开心的事。
    ——他也知道被公爵收养肯定是件好事，但……本来他们的监护人已经死了，姐弟关系是很模糊又松散的，可现在不一样，米莉是公爵教授的亲生女儿，这就意味着他被收养的话，彼此之间名义上的亲属关系会很难脱离。
    伊洛发现他并不想要那层法律上的姐弟关系。
    他想要以更男性的方式留在米莉身边。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以后，伊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略带忐忑地看向米莉，米莉感觉到他的目光，回过了头。
    微微一顿后，米莉摸了摸他的头。
    她都不习惯突然冒出个父亲来，想来伊洛更不习惯。她能够理解他不太愿意的想法。
    伊洛从头顶温柔的温度感受到米莉应该没有生气，稍微松了口气。
    见伊洛没有更多意见，公爵便又问了一遍米莉现在的住址，得到回答后，他立刻想要要带他们离开，毕竟接下来有好多事情要做——安置他们的新房间、通过法律手续让米莉成为他有继承权的名正言顺的孩子、公开公爵的女儿被找回来了、重新培养父女感情……菲尔光是考虑要做的事，就感到一种十几年来再也不曾感受到过的活力，仿佛熄灭的蜡烛重新被点燃一样。
    “等一下！”眼看着菲尔急匆匆地要走，威廉森先生连忙出言阻拦。接着，他一把拉过一直在旁边懵逼的马克，示意他赶紧履行这一次拜访的本来目的。
    马克本来很倔的，但之前的一系列事情对他造成的冲击实在太大，竟然不知不觉就真的被拉了过来，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歉道：“对、对不起，我不应该带着……呃，高年级生围攻伊洛的，我、我会反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的……”
    威廉森同样微微低下了头，道：“我对我儿子的行为非常抱歉，这是我教育上的失误。还有，关于米莉的事，过一段时间，我会择日来拜访。”
    说完，他又深深地看了米莉一眼，这一眼包含着很深的回忆。
    伊洛和米莉都快忘了他们其实是来接受道歉的了，被更大的事情一闹反而变得不怎么在意这件事，再说伊洛本来就没有受伤……
    “没有关系，我就算了。”伊洛道，“不过汤尼那里……”
    “我会让他好好道歉的。”威廉森先生道，“感谢你的原谅。”
    ……
    事情解决后，菲尔公爵带着两个孩子走了。目送着那个酷似艾丽的孩子乘上菲尔家的马车渐行渐远，威廉森终于收回视线，默默地走向自己家的马。
    “呃……爸爸，”马克总算在这会儿找回了说话的能力，神情怪异地问，“所以那个真的是姑妈和菲尔教授的女儿？我的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