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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殿的宫娥齐齐跪下应是。
他又想了想吩咐近侍道:“去将阮娘找来。”
近侍应是。
国舅这才出了大殿,又拨了不少侍卫来守着,便往菁华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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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的又沉又长,她听到扶南在跟她说话,却有些记不得他说了什么,又听到有人在说话,却怎么都听不清楚。
她身子又冷又重,像是陷在软软的棉絮之中,一直在下沉。
有人细心的在为她擦汗,温温软软的手指摸过她的额头,昏昏沉沉的竟让她想起了幼年时的母后。
她总在九微生病时陪着,时不时的摸她的额头,嘴里碎碎念着奇怪的话,比如什么打针什么吃药……然后跟她说,阿九你可别烧傻了啊……
再后来她的母后离世,生病时陪着她的便只有国舅和奶娘。
国舅不爱讲话,却总是在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轻声问她,要喝水吗?
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她都认为生病并不是多坏的事情,难得的温柔。
现在她却难受的要死,忽冷忽热的打颤着,脑子里嗡嗡作响,不停的提醒她不能死不能死……
有人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柔软的手指摸了摸她的额头,贴近她的嘴唇轻声问道:“公子在说什么?”
声音陌生又熟悉。
她猛地惊醒过来,陷在柔软的锦被中急促的呼吸,眼前的轮廓渐渐清晰,是个有些年岁的女人。
她正为九微擦汗,温软的笑着安慰九微道:“没事了没事了,公子是做了噩梦吧?您发烧了,没事的。”
九微呼吸着,脑子里颤鸣着,愣怔的盯着眼前这人,“阮娘……”
阮娘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公子认得我?”
“不……”九微伸手掩住冷汗淋漓的脸,微微湿润的眼,闷声道:“不认得,我怎会认得你?”
眉睫潮潮的扫在掌心里,她眼睑之下闪过的画面让脑子里的颤鸣愈来愈大,几乎要吞没她——
小小的身子,被柔软的手牵着,阮娘牵她蹒跚学步,慢慢松开手蹲在几步之外,笑眯眯的跟她说:“公主来,到这儿来,不要怕。”
阮娘为她梳发髻,细柔的手指绕在她的发间,小声的哼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她还记得那几句,“青山在,绿水在,冤家不在,风常来,雨常来,书信不来,灾不害,病不害,相思常害……”
阮娘的手指又软又热,阮娘的声音又柔又甜,伴着她从咿呀学步到登基为帝,那样长的时间,到她亲自送阮娘出宫时,看着阮娘的儿子扶她离开,九微哭的被舅舅骂没出息。
阮娘回来了,如今就坐在她的眼前,轻柔的问她怎么了。
为何回来,怎么回来了……
九微觉得头疼的厉害,捂着眼睛半天才抹了一把,松开手看她,哑声问:“你是?”
“我叫阮娘,是国舅爷拨来侍候公子你的。”阮娘如今上了年岁,笑起来有了皱纹,却依旧甜甜的,柔柔的。
九微瞧着她,忽然问道:“你一定过的很好吧?”
阮娘有些惊讶的笑道:“公子怎么知道?”
九微也笑了起来,她胖了一些,姿态却依旧一派小儿女的温柔,“女人过的好不好是可以瞧出来的,一定有人待你温柔,遮风挡雨免你体会世故。”她伸手摸了摸她细软的发,“你笑起来就像个小姑娘。”
阮娘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公子可真会哄人开心,我都是老婆子了还小姑娘可要羞死人。不过公子瞧的真准,托国舅爷的福,我过的好着呢。”
“那就好。”九微看着她笑。
阮娘端来汤药细细的为她吹凉,眨眼道:“那我猜猜公子,公子好像过的不是太好。”
“哦?”九微接过汤药,挑眉看她,“为何?”
阮娘催她先讲药喝了好退烧,九微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闭着眼睛一口喝光,苦的一阵一阵发颤。
阮娘忙拿来蜜饯,九微摆手苦着脸道:“我不爱吃甜的,尤其是喝了药,只会让药显得更苦。”
阮娘惊奇的睁圆了眼睛,“公子和一个人好像啊。”
九微心头一跳,没接话。
她却自顾自道:“那个人也不爱吃甜,喝药时也这副可怜的表情,她也说过同样的话……”
“你方才说我过的不太好?”九微打断她的话,岔开话题问道。
阮娘毫无察觉,顺着话道:“是啊,公子如今这个样子可不是过的不太好吗?”笑了笑又道:“况且公子昏睡的时候都紧绷着,半分也不安稳,不停的在说,不能死不能死……想来公子大概过的不太顺心吧?”
“是吗?”九微细细蹙眉,她竟多了一个讲梦话的毛病吗?这样不好,万一被谁听到了可就麻烦了,得改。
阮娘的手指忽然轻轻柔柔点在她眉心,揉平她的眉头道:“快别皱眉,小小年纪,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可不好。”
九微心尖眉头皆是一软,松开眉头,听她轻轻的叹了口气,碎碎道:“我家公主也是,小小的年纪不得不老气横秋,总是心事重重让人担心。如今可好了,大病一场后忘了那样多的事,倒是有了小姑娘的模样。”
她手上不停,一壁为九微擦身上的冷汗,一壁碎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