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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转向夜莺:“你好好回忆,当日究竟是何种状况?你没有和黛卡一起逃跑,而是选择留下来,成为朕身边的随侍。这一切究竟是你自己的意愿,还是迫于形势无奈做出的抉择?想一想!”
夜莺眉头紧锁,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在思索的途中,他慢慢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
“等等……”他捂住前额,对于自己方才的想法产生了怀疑,“等等……似乎不对。皇上,属下的记忆突然模糊了,很多事情想不起来……”
“没错。”白疏羽冷冷笑道,“黛卡一路跟踪朕而来,在暮城两次与你交锋,并不是没有意义的试探。在放花灯那次,朕找到你的时候,你靠在墙边,神情呆滞,这是中了混淆心智的迷魂咒术的缘故。”他望向黛卡,“而在交战中,神不知鬼不觉对你使出了术法的人,就只有……”
夜莺看看白疏羽,又看看黛卡,神色还是有些迟疑:“可是皇上,属下不能确定,是黛卡悄悄修改了属下的意识,还是属下本意如此。属下脑子很乱,很多东西记不清了……”
“很好验证。”白疏羽淡淡道。他转过身,直视着夜莺的双眼,“白氏皇族代代相传的异瞳能窥探到人内心的最深处,夜莺你应是很了解。”
夜莺点了点头。白疏羽的瞳力骤然开启,以极快的速度侵入到夜莺的意识之内。一块块被模糊、扭曲的碎片被从记忆深处打捞出来,陆陆续续地拼接上,却呈现出与先前不同的画面。
“属下看到了……”
夜莺茫然的眼神逐渐恢复了神采,他看到了自己真正的过往。
“夜莺并不是胆小鬼。”他喃喃地说道,“我,是自愿留在皇上身边,成为一名优秀的侍卫,是我终其一生拼命追寻的目标。当日的我是自愿留下来的。我劝阻了黛卡,可是他执意要走,要带着我一起走。我害怕他逃亡失败之后背负上叛逃的罪名,会受到严厉的酷刑惩罚,便擅作主张将他刺伤,然后把他的身体推下山崖,装作是在搏斗中被我砍杀后坠崖。”
“黛卡……”
他望向不远处默立在雪里的男人,语气苦涩,“我都记起来了……你本不必如此的。”他有些哽咽,“那件事情,无论如何都是我辜负了你,是我对不住你。这四年来我一直为它所折磨,直到你数日前出现在暮城。你可知道,那一刻我真的是像做梦一样……”
黛卡定定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白疏羽睨了黛卡一眼,冷笑道:“黛卡,你的计划说来亦简单。你在交战中用术法悄无声息地扭曲了夜莺的记忆,逼迫他放弃自己的意志,转而被你的观点所洗脑。让夜莺因为羞愧而迷失自我,甚至想要舍弃自己影卫的身份,变得愈加脆弱。这就正中你的下怀。
……然而,你的行为无疑是愚蠢的。朕此前把你当作是居心叵测的复仇者,而如今看来,是朕多想了,你是真正的逃兵——你不仅从四年前的考核赛场上逃脱,更是对你一直以来追寻的人撒下谎言,以欺骗和打击的方式逼他放弃自己的意愿和理想,从而达到目的。”
黛卡神色大变,深邃的眼底,有一股不知名状的情绪正一点一点爬上来。
“……逃兵?”他慢慢地回味着这个词,低声重复了一遍,“白国皇帝,你说我是逃兵?哈,我当初被带进皇宫训练,本就没有什么成为影卫的执念,我并不是为了当侍卫才留在宫里的。事实证明,宫廷只会使人压抑,我们这样没有任何背景的小人物常年呆在那种环境之下,只会慢慢地失去理智,失去人性,甚至终有一天会失去性命!”
“现今的影卫培训体系中,已经取消了那种不人道的考核制度。夜莺和其他影卫留在朕的身边,朕尽力让他们每个人都不置于危险之中。而且,不仅仅是他们,朕待其他的臣子,白国的普通百姓,也都是如此。”
白疏羽闭了闭眼,转身往回走去,“从过去的阴影里睁开眼,看看现在的世界,你会发现更多的改变。当然,你若是一直陷在过去的泥沼里,凭借数年前模糊的印象固守你的观念,也活该错过你要找的那个人。”
黛卡表情僵硬,紧紧地盯着白疏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生在世,每个人都身不由己。要想活得更如意,方法不是反抗,”皇帝脚步一顿,“而是变通。”
“最后告知你一点。黛卡,时至今日,前任影卫教头已经不知所踪,昔日的制度也已经全面取缔,你的仇恨还将在何处安放?你恨夜莺吗?朕想你应是恨的。但你恨他的原因,并不是当年受了他的偷袭,而是他予以你的绝望——你们二人所追寻之物截然不同,这,才是你和他之间真正的阻碍。倘若你的观念固执地持续下去,朕很遗憾地告诉你,哪怕站在咫尺的距离内,他于你,也是遥不可及!”
被一针见血戳中了心事,黛卡几乎是一瞬间暴怒起来。真气伴随着身体的怒意喷薄而发,刹那间掀起一波又一波的强烈气浪,接连不断。
眼见刺客刀一横,即刻朝着白疏羽攻去。数米远外的夜莺随之一动,抢先一步挡在白疏羽身前。此举无疑更加激怒了偏执的黛卡。然而——
“小子,眼看着骗不得手,就恼羞成怒了吧?哈哈哈哈!”
白崖倏地落在白疏羽身前,深厚的真气聚拢在前方,形成稳固的防护罩。空气剧震,黛卡猝不及防,被弹开到了几米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