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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一章 崽卖爷田

      沈恒早就亲手打过沈恭的耳光,这时候气得躺在床上手脚发抖,口中不住地骂着“逆子”“无耻”等语。
    沈濯见老爷子已经气乱了方寸,索性过去一边给老爷子顺气,一边劝父亲:“太爷爷身子不适,不如搁一两天再说罢。”
    沈信言和沈信美对视一眼,点头道:“如此,我先去问问万俟大人,是否把田契追回来了。”
    原来,沈濯一行甫一回到吴兴,现任的族长沈徳敬连忙来见沈恒,即刻告知他:您老人家的田产,刚刚被您那位嗣子,卖了。
    沈恒听了几乎要晕厥过去。
    沈信言急忙拜托了沈信美直奔湖州府,亲自去寻万俟盛。
    万俟盛却自己随后进了门,搓着手赔不是。
    沈信言和沈信美愕然,沈濯在里间冷嘲热讽,把万俟盛骂了个满脸通红。
    众人相顾茫然。
    万俟盛半遮半露地告诉大家:“九月里二小姐就送了消息来,说德先爷号称出外游历,闹不好就会来吴兴走走。千叮万嘱让我留意着。然而小半年了,德先爷也没露面儿。过年又忙,我就松懈了。谁知老人家就趁着过年的工夫回来了。迅雷不及掩耳,买通了县衙里的一个小书办,利利索索地把事儿给办了……”
    众人忙把沈恭“请”了来,问他那上千亩的好田,哪里找的大买家;买的钱哪里去了。
    沈恭只是死不开口。
    沈恒劈面两个大耳刮子,沈恭脸红脖子粗地吼他“偏心”,又吵吵着要恢复原先的关系,云云。
    这等“不孝”的家丑,若是闹出来,别说沈徳敬这个族长面上无光;就是现任的县令,考评上只怕也得不了好话。
    众人忙劝,沈恭蹬鼻子上脸,沈恒险些气死。
    这样乱哄哄人仰马翻,显然不是个解决问题的样子;沈濯索性劝了沈信言等人,等一等查一查再说。
    待回到房里,冷静下来的沈濯第一时间又跟万俟盛把福顺借了来,几声“顺叔”甜甜地喊过,便命跟着来的国槐几个人:“立即去查祖父的行踪,怎么来的,跟谁来的,有没有带女眷,都跟谁接触过。还有,那个书办的后台,给我查结实了!”
    荆四若有所思:“二小姐是觉得,老爷是带着簪小姐一起回来的?”
    沈濯沉着地点头:“沈簪失踪,必定是祖父的手笔。但现在被他安置在了何处,却不得而知。”
    福顺和国槐都听出了这话中有未尽之意,都恭顺等着沈濯继续往下说。
    玲珑却知道沈濯的顾虑,立即把众人都从房中带了出去,背了沈濯,耳提面命:“大小姐两次害过我们小姐的性命,才被送去了尼庵清修。如今逃了出来,只怕最恨的就是我们小姐。你们若是能找到她的行踪,万万不可轻忽放过。我们还有些事,得当面问清了大小姐。”
    这堂姐妹,竟是生死仇家?
    福顺立即带着国槐等人去了。
    可是数日后回来复命,却都说,沈恭是孤身回的吴兴,身边只带了一个花伯。
    至于跟他买卖田亩的那人,竟是一丁点儿影子都没捞着。只是在去县衙办手续的时候出现了半天,拿了换好名字的田契,立时便买舟南下,扬长而去。
    沈信言从女儿手中拿到这个消息,冷笑一声,找了万俟盛和那位新县令来,温和告诉他们:“家中的田产地契,都是家祖沈氏讳恒的名字。不知衙门是怎么能让家父做主,便卖掉了呢?实话实说,这可就是贵县的疏忽了。我们家是不认的。”
    新县令张口结舌:“府上有家谱,令尊乃是令祖之子……”
    忽然顿住。
    他是在跟当朝的礼部侍郎辩律法人情吗?
    他吃饱了撑的吗?!
    羞愧低头,拱手道:“是,本官御下不严了。”
    嗯,还算识趣。
    沈信言淡淡笑了笑,又循循善诱地告诉他解决之道:“若是细查,这千亩良田,卖价只怕还低估了不少。贵县回去问问,想必贵属那位书办,居中拿了不少孝敬。此事并非家父偷买祖田,只怕是有人串通骗买良田。贵县可要仔细追查那贼才好。”
    新县令精神一振。
    这不就可以完美地把黑锅卸给那个贪财的书办了?
    “沈大人所言极是!下官直如醍醐灌顶!下官这就回去,急办此事!”
    风风火火地跑回去,立即将买卖记录销去,重新做了田契,仍旧注明了沈恒的姓名,恭恭敬敬地送了回来。
    又回报道:“那书办已经拿下,下官定会将来龙去脉审理清楚。那被骗去的田契立即作废!待此案结清,下官会呈送公文,传送各县。”
    沈信言却又善意地提醒他:“贼人已如鱼入水,寻起来只怕不易。何况,那贼买这田,又不留在吴兴,他如何得利?想必是要再将手中田契或卖或抵,好去换更多的钱帛。贵县若是等结案再告知四邻,只怕那贼早已拿了钱远走高飞了。还不如行文请各县协助寻贼呢。”
    万俟盛终于能插嘴了,忙道:“此事我立即便回去办理。吴兴县赶紧去做个公文吧,我也有的备案。”
    沈信言看向万俟盛的眼神儿终于不那么冷淡了,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吴兴县令急忙跑了。
    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
    沈信言这才回去,邀了沈信美,请了沈德敬一起去了沈恒处,正式商议分宗事宜。
    沈德敬原本以为沈恒这下子也会落户京城,颇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问:“小太爷是留在吴兴养老,还是在京城含饴弄孙?”
    沈恒病恹恹的,挥手道:“不要问我。我们家此事由信言做主。”
    摆明了只是听着,不打算主持此事。
    沈德敬心下冰凉。
    沈信言在京城发迹,跟陈国公一家都走得极好,又怎么会落回吴兴沈氏的籍簿上?
    谁知沈侍郎温和含笑道:“祖父半生心血都在吴兴家中,这又才将祭田庄子完璧归赵,怎么肯移了籍贯去京师?我与信行兄弟都是在祖父嗣下,自然要落在吴兴。还请徳敬阿伯不要嫌弃我们兄弟才好。”
    沈德敬顿时惊喜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