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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九章 七情伤身

      话传到沈濯耳朵里,沈濯却有些迟疑,索性把玲珑支出去,叫了茉莉来仔细问:
    “隗先生这几天去兵部了么?”
    茉莉腮上微微地红:“去了一回。大约只是应了个卯就回来了。昨日还有人来家里找,他又去了东市洗头。”
    “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这是打定主意不想去兵部了?一定要谋个正经出身?”沈濯拧着眉喃喃自语,眼角的余光却去瞟茉莉。
    茉莉的脸色有些苍白,低下头去。
    沈濯便叹了口气。
    隗粲予才智超群、性情古怪,若是像现在这样的走“征辟”的路子,今后升到高位,怕是有无数的口水仗也跟别人打。
    所以,对隗粲予的前途而言,哪怕是一个二甲吊尾,都是极好的助力。
    然而那样一来,隗粲予和茉莉之间的鸿沟,就更大了。
    “茉莉,你心里得有个主意。也得讨他一句准话。这种事,是你们之间的事,外人插不上手。”沈濯轻声道。
    茉莉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一丝希冀:“可若是小姐日后成了王妃,甚至是……有那一道赐婚的旨意……”
    沈濯连连摇头:“咱们不说日后王公贵族之间内室需要走动,也不说官员们送往迎来会有多少明枪暗箭。就说他公事上一时难以决断了,想跟你闲谈一二,茉莉,你能听懂吗?我从来不认为婚姻事必定要门当户对。但是你们心理上的地位却是一定要对等的。
    “以后我可以给你赐婚。甚至我可以求着宫里的鱼妃娘娘给你赐婚。可那又如何呢?不是有了这道赐婚旨意,你和隗先生之间就没有界限了。你如果想长长远远地跟他在一起,就一定得做到两件事:
    “第一,他真的认为你很好,真的认为即便你什么都不懂也很好;第二,你要开始学习,识字、读书、管财货、懂人情。
    “我可以把你在身边再放几年,这样你的出身会更好看一些。但几年之后,隗先生会不会变心,没有人敢保证。”
    茉莉的脸色一时通红一时苍白,许久,才垂着头,低声道:“我问问他。”
    “嗯。商量商量。不要怕女孩子不好意思,对付隗先生,直话直说就最好。问清楚,他有打算的话,是什么打算。没打算的话,你给他做的鞋袜衣衫都收回来。女孩子的针线不能落在外人手里,宁可都烧掉。”
    沈濯细细地给茉莉出主意。
    茉莉红着脸跑了。
    沈家为即将来临的各种大事做着无比乐观的准备。
    建明帝却将所有的事情都做着最坏的打算。
    自他从晕厥中醒过来,太医署几个人心惊胆战的表情便让建明帝心往下沉。
    近两年来,朝中宫里的事情都多。太医署的人担心,天天来给他请脉。他都不耐烦。
    然而从三个月前起,太医署令梅、崔二人开始逼着他吃药。
    他问起的时候,两个人都敷衍他说,是因为他心神耗损太过,所以需要调养。
    可是为什么现在他们是这个神情……
    “朕怎么了?”
    建明帝张嘴说话,却发现声音沙哑,几乎听不出那是自己。
    “陛下万安。人有七情,遂有七病。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陛下,您占全了。”
    崔署令愁眉苦脸,长叹一声。
    梅署令冲着他翻了个白眼,对建明帝拱手道:“陛下这病到底何来,臣下们知道,想来陛下心中也明白。您得好好养一阵子了。臣下们看了看陛下最近的食单,有些太过单调俭朴。回头调理的饮食单子,臣下会交给绿公公一份,再交给鱼妃娘娘一份。”
    却没说要给皇后和太后。
    建明帝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点头:“东宫的事情还有个尾巴。朕收了那个尾巴,就暂时把国事托付出去,去骊山好生静养一段时间。”
    “那就是社稷之福了。”崔、梅二人长揖到地。
    建明帝挥手令他们下去开药,自己则转头问绿春:“朕倒下这段时间,谁在外间守着?”
    “回陛下,是沈相和陈国公。”
    当朝宰相和禁军统帅,也是对的。
    “三郎没来么?”
    “您昨天说让他早朝之后再来。翼王入宫后先去了寿春宫陪伴太后。听说您晕倒之事后,先急了一下子,被临波公主劝了两句,又听说陈国公在您身边,就留在了寿春宫。”绿春低头道。
    “这是觉得朕没事,所以他不肯来,是在避嫌啊……”建明帝一声长叹。
    绿春没吭声。
    太子刚刚被废,卫王又被褫夺爵位禁于府中。若是这个时候,翼王趁着建明帝晕倒直接进了皇帝的寝殿,那御史台一句诛心的“意欲何为”问出来,翼王可是百口莫辩。
    反正有陈国公保护,他不担心有宵小作乱,余下的事情,他也帮不上忙。
    “让他来吧。朕现在,就想有个儿子守在身边。”建明帝虚弱地再度躺下,命绿春:“口中干渴,弄些喝的来。”
    绿春忙命人去寿春宫传话,自己则捧了一盏清鸡汤过来,轻声笑道:“老奴之前给鱼妃娘娘送了信儿过去的。无旨意,娘娘不便来,就命人炖了清鸡汤送过来,说了,里头什么调味的东西都没放。只有一点盐。等着太医们把禁忌食单开过去了,她再给您准备膳食。”
    建明帝一口饮尽,回味片刻,笑道:“你被她骗了。里头放了鲜马蹄,一股子清甜。”又咂咂嘴,皱着眉摇头,“也不像马蹄。是什么呢?”
    “是梨子。”秦煐的声音响起,一阵风似的进了后殿,刚要往建明帝床前扑过去,又硬生生刹住步子,连退了三步,举着袖子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父皇,我刚刚跑过来,一身汗。不好闻。您等等,我落落汗再过去。”
    建明帝心头一暖,瞪他:“那么多废话!过来!朕有事问你。”
    秦煐答应了一声,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小心地走到床前,单膝跪倒,让建明帝平视自己,轻声道:“父皇,您说,儿子听着。”
    建明帝看着心爱的儿子神情复杂、一脸担心,眼前模糊起来,伸了手拍拍他的脸,声音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