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算计
“你要去哪!你站住!”
任凭身后年氏如何叫唤,王阳关也没有止步,硬拉着暮雪出去,坐上马车才放开她的手。
暮雪坐在他身边,摇了摇他的袖子:“你何必呢,认个错不就完了。兰菊的事,也算是我造孽了。”
“你造什么孽?要造孽也是我,和你半点关系也没!”
他们俩真是冤家,连“造孽”这种事也要争上一争,暮雪无奈地笑了:“那算是咱们一起造的孽。不管怎么说,她那样年轻,取她性命,是有些重了。”
王阳关道:“她命那厨娘给你吃馊食,难道不是要你死?她明摆着要你死,你却为她叫屈。你干脆姓东郭得了。”
“我才不姓东郭。”暮雪啐他,“我的意思是,你不该和太太吵架。兰菊伺候她好多年了,她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有的,你何苦非要忤逆她,干脆就承认你做得欠妥,她也得个安慰,家里头也和平了。”
说到这,不禁想起临走时年氏那脸色,摇了摇头:“这下好了,我同你娘算是闹僵了。”
王阳关也知道方才自己莽撞了些,但是他就是看不得暮雪受到责难。在他眼里,她像一块玲珑剔透的美玉,明净无杂质,没有人可以质疑,哪怕这个人是他母亲也不成。
他扬了扬袖:“我会同她说清楚的。”
“你说不清楚。”暮雪翻了个白眼,“你说得清楚,还用得着现在?”
她以为他要带她回宫去的,一掀帘却见马车所去,似乎并不是皇宫的方向,而是热闹的街上。
“去哪?”
“找个清静的地方坐坐。”
他果真带她去了个茶馆,她有些不安:“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他神秘一笑,给了她个“一会你就知道了”的眼神。他好像是这家茶馆的常,一进门儿小二就熟稔地向他打招呼,将他请上二楼雅间,麻利地上了一壶碧螺春茶。暮雪跟进去坐下,楼下楼上人们说话声,在这里听得一清二楚。其中,大多都是好朋友之间互相拜年聊天,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来这里等人。”他一边说,一边端起茶碗喝了起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还笑问她怎么不喝茶。
暮雪不知道他卖的是什么关子,还以为在戏弄自己,道:“王爷要看什么好戏,自己看就是了,我却没有闲情逸致。”
“声小点。”王阳关压低了声音,“也被让人发现我们。”
暮雪安静下来,手里摇晃着茶碗,有些迷茫,四周打量了一圈,这不就是间普普通通的茶馆吗。
过了一会,楼底下传来一个壮汉的声音,王阳关有了反应,给暮雪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二!给我上壶龙井!”那壮汉叫道,声音洪亮。
雅间的房门刻意没关严实,隔着层竹帘,暮雪看着那壮汉身上的衣裳非同一般的名贵,身上挂着可以出入大内的腰牌,便知道必定是个有头有脸的京官,虽然看不清他相貌如何,但大致看得出他身材魁梧。
接着听见小二应答:“茶马上就好,大人您先坐!”
旁边有人起哄:“现在不叫大人了,人家现在可是堂堂的郡王爷!”
听说最近太后封了她娘家侄子袁金八做郡王爷,难不成就是眼下这位?暮雪突然有些明白王阳关为何带自己来此了,她竖起耳朵继续听——
“李爷说得是,小的给郡王爷请安啦!您新春吉祥!”小二是会看眼色的人,连忙单膝跪地请了安,果然得了袁金b1大把的赏钱。
嚯,足足十雨银子,这位爷可真是挥金如土啊!小二大概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赏钱,还来不及高兴,竟有些愣住了,引来旁边的达官显贵一阵哄笑。
暮雪暗忖,听说太后屡屡重赏娘家人,都快把宫里头的库藏搬空了,看来所传非虚。这个袁金八,既没考上过功名,又不曾在朝廷里担过职位,就靠着他的太后姑母,又得了钱财又得了爵位。
可在外头这般挥霍,未免也太高调了。身为一个既没功名也没功绩的外戚,王爵加身想必已经引起许多朝臣不满了,他还这般招摇过市,恐怕少不了人弹劾他。
想到这里,听见袁金八和众人吹嘘,说他最近以三千两银子的高价买下了京城名妓冯婉儿做妾,这下子整个茶馆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一起坐那听袁金八吹牛。
“听说那冯婉儿貌比天仙,可是真的?”
袁金八哈哈一笑,得意道:“可不嘛,妞儿不好看,能值三千两?”
另一个人就问了:“听说您家夫人是个母老虎,那这回还不得闹翻天了?”
“她敢!”袁金b1拍桌子,“不就是个妓嘛,老子就算三宫六院她又敢怎么样!”
暮雪本来以为这已算是犯忌讳的话了,没想到还有更猛的。
袁金八下一句就是:“要真当皇上,可以三宫六院就好了!”
宫里面人人谨小慎微,暮雪没想到不远处的茶馆就有人敢这么说话的,这种话,在家里说说都怕隔墙有耳,这个袁金八,倒是明目张胆地当着茶馆这么多人就说了出来。
接下来袁金八又吹什么他表哥是皇上,姑母是太后,天下都是他家的之类。暮雪实在忍不住了,转过头来对王阳关道:“圣上可知道此事?”
王阳关不紧不慢地啜了口茶:“很快他就会知道了。”
暮雪有些局促不安地盯着他:“可是——”
他眼睛盯着茶碗,声音十分低沉:“谋反之罪,你觉得太后能替他脱罪么?”
他王阳关不轻易设计人,但一旦要做,必定算无遗策。听他这口气,成心是要置袁金八于死地了。暮雪后背一寒,看着他:“若他真死了,太后怎会放过你?”
王阳关阴恻一笑:“那时她怕是自身难保。”
暮雪恍然大悟,他此举要针对的不是袁金八,而是太后。他等不到太子倒台了,他要直接对太后的侄子下手。
他处心积虑,是为了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