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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小饭馆 第82节

      当初的的确确是楚王做错了事儿,害死了先太子,身为女儿,清平郡主不仅觉得无颜面对窦太后等人,更不想遭受到那些人鄙夷和不屑的眼神。
    她是楚王的女儿不假,可她的那个父亲从未疼惜过她们母女,凭什么楚王做错了事儿,还要把罪责算在她们母女头上?
    顾念溪很能明白她的心思,小姑娘家家的向来都把心思写在了脸上,“可是你不进宫,别人又有话说的。”
    “人这一辈子最难能可贵的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太后娘娘从小是看着你长大的,皇上与皇后娘娘仁善,应该是不会说什么,但别人呢?”
    “你能保证别人不会说什么吗?”
    “人言可畏,如今你的境地本就艰难,若是旁人挑拨几句,只怕你婆婆又有话说了。”
    “虽说你有承恩侯老夫人和魏子羡护着,可承恩侯府里远不止他们两个人啊,你婆婆掌管着内院,她一句话,能让你吃不少苦头。”
    “你别嫌弃我说话直接,可我要是你,我不仅要进宫,还要讨得太后娘娘等人的喜欢,我虽未见过皇后娘娘,可也听说过她的。”
    “你们的亲事是皇后娘娘亲自求到太后娘娘跟前的,按照她对魏子羡的喜欢,肯定会赏赐你一些东西给你撑腰的……这样,你的日子不也能好过不少?”
    这一番话说的清平郡主是泪眼婆娑。
    这些日子,不管是谁都告诉她,要忍。
    忍过去就行了。
    忍到承恩侯夫人忘记这件事,忍到承恩侯夫人懒得再和她计较,忍到京城中有新的大事炸出来,没人记得她就行了……
    可是从始至终她又做错了什么?
    她又该怎么办?
    当平日里那些阿谀奉承的妯娌当着她的面说“龙生龙凤生凤,她爹是个坏胚子她也不是个好东西”的时候,当那些平日里对她敬重有加的下人们说些含沙射影话的时候,没人想过她是有多么无助,也没人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她平日里是喜欢掉眼泪,可这小半个月来,当着众人的面,她是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她记得母亲的话——那些人啊都是看人下菜的,母亲软弱了一辈子,到了这个年纪才悟出这个道理来,却已经是立不起来,你就算是再伤心再难过,也不能叫人觉得你软弱可欺,要不然啊,他们只会觉得你更好欺负的。
    这话,她一直牢牢记得。
    但如今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这眼泪就一直止不住,眼泪“啪嗒啪嗒”掉在碗里,原本甜滋滋的黑芝麻桂花汤圆吃起来也没什么滋味。
    顾念溪连忙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好端端的,哭什么呢?这最苦最难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
    “今天是元宵节,是个好日子,待会儿我们还要去吃饭看花灯,可别哭。”
    清平郡主接过帕子胡乱擦着眼泪,呢喃道。”好,我不哭,我不哭。”
    可她这眼泪就是止不住。
    承恩侯府中是魏子羡的母亲管家,管的是一团糟糕,有些人还私下说什么原先魏子羡想要求娶阿溪姐姐为妻,她却像个傻子似的整日往阿溪姐姐身边凑,还说宋宴喜欢阿溪姐姐不喜欢她……那又怎么样了?
    她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阿溪姐姐对她是真的好!
    想及此,她哭的愈发伤心。
    顾念溪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能耐着性子劝着,劝了好一会儿,清平郡主的眼泪总算是止住了。
    清平郡主就这般蜗在顾念溪的小院子里呆了大半日,早早用过晚饭,一行人这才出去。
    魏子羡是用晚饭的时候过来的,心情并不怎么好,当着众人的面儿是强颜欢笑,别问顾念溪是怎么看出来的,就魏子羡两口子那点小心思,她是一看一个准。
    清平郡主见魏子羡回来,脸上的神色总算是好看点了,不过当着众人的面却是嘴硬道——他们这些请安的外戚一般都是要用过晚饭之后回来的,皇上和皇后娘娘这么早就放魏子羡回来,定想着是这是我们成亲后的第一个元宵节,所以让他回来陪我的……还好皇上和皇后娘娘没有怪我。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清平郡主可能一时间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但顾念溪看的是门清,她觉得吧,可能明年魏子羡就要当爹了!
    顾念溪存心想要他们俩儿多相处相处,所以远远撇开他们俩儿,她则跟在顾菀身边,姊妹两个猜灯谜。
    有吴光跟着,她是一点都不担心。
    顾莞熟读诗书,猜灯谜那是一猜一个准,顾念溪跟在她屁股后面,不过小半个时辰手上就拿了四五个灯笼了,这让她颇为自豪,好像这灯笼是她自己赢来的一样。
    到了最后,顾念溪只选那些个好看的灯笼去猜,这不,她刚一转头就看到了一个兔子形状的灯笼。
    这个兔子灯笼不过是巴掌大小,做的栩栩如生,身上绣着金丝线,眼珠子则是用的琉璃球,肚子下吊着一根红色的流苏,怎么看怎么好看……在一干以大小论美丑的灯笼中显得是极为特别,所以也是吸引了一干人都凑了过来。
    顾念溪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只小兔子。
    顾菀见她想要,走过去看灯谜,嘴里喃喃道。”轻烟薄雾笼山峰?这是什么意思?”
    就这几个字?
    顾念溪瞪大了眼睛。
    方才她看到的灯谜都是两句话或者更多,这几个字叫人怎么猜?
    顾菀一时间也犯了难。
    小贩见来来往往许多人都猜不出来,不免有些得意,“……要的银子也不多,也就二十个铜板猜一次,要是猜中了,玉兔灯笼归你,要是没猜中,这铜板就归我了!”
    今晚上他已经赚了几钱银子,这嘴笑得是怎么都合不拢。
    不光是顾菀,周遭的人都是议论纷纷,甚至还有人说什么“我看这人就是想钱想疯了,这哪里是一个字?我看就是他瞎说的,想骗咱们银子了。”
    可不管旁人怎么议论,这小贩都笑而不言,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顾念溪也忍不住与顾菀琢磨起来,“……姐姐,难道这个字与山有关?要不然怎么会有’山峰‘二字?”
    她正说话了,却有人递了铜板给小贩,扬声道。”氙。”
    氙?
    不少人连这个字都没听说过了,如今是一脸懵。
    顾念溪与顾菀同时看向那男子,两人神色俱是一变,两人的神色皆是又惊又喜。
    顾菀呢喃道。”是你!”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顾念溪却扬声喊道。”小叶管事!”
    这人正是叶七,他从小跟着宋宴一起长大,两人是一起启蒙,宁国公府是武将之家,宋宴还得学习骑射,但叶七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所以在学问方面倒是比宋宴更精进,能一眼就猜出这灯谜来根本就不是什么稀奇事。
    随着那一声“小叶管事”,叶七的眼神扫了过来,可是在看到顾菀的那一刻,他却是怔住了。
    灯笼架下是灯火通明的一片,她站在那里静静看着自己,宛如当初在金陵时一样……叶七连话都不会说了,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对,一定是在做梦。
    这些日子来,他时常梦见她,可每每梦醒之后却是更加惆怅,若是可以选择,他多希望这个梦一辈子都不要醒过来!
    第169章 喜酒
    顾念溪许久没有见过叶七了,如今周遭是热热闹闹的一片,她并未发现叶七的异样,扬声喊道。”小叶管事!”
    叶七没有接话。
    顾念溪挽着顾莞的手走了过去,笑眯眯打招呼,“小叶管事,你好厉害呀,之前我就听老夫人说过你学问了得,这么多人凑在这里,就你一个人把这谜底猜出来了……最近我好长时间都没看到你了,你在忙些什么?”
    叶七还是没有接话。
    顾念溪皱皱眉,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见他的眼神直勾勾落在顾莞面上,当即觉得纳闷——这是怎么呢?
    从前不是没有登徒子这样看过她们姐妹两人,只是叶七好歹也是宋宴身边的管事,从小到大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怎么会这般失态?
    顾念溪也察觉出不对劲来,“小叶管事,姐姐……你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她看到两人都微微点点头。
    顾念溪只觉得这两人关系应该很熟,但如今怎么看怎么尴尬,最后只能解围说去酒楼歇一歇。
    宋宴替他们定的是天香楼最好的包厢,陈三爷一见到顾念溪,那就像是见到老祖宗似的,一口一个“就算是没有宋大人,只要顾姑娘一句话,这包厢我也得给您留着”之类的话。
    他能不把顾念溪当成老祖宗嘛,万一顾念溪哪天撂挑子不研究新菜式,亦或者不开馆子了,他们天香楼只怕再也炒不出什么新菜来。
    嘴上的话说的倒是好听!
    顾念溪是见多了这样的人,“过了元宵没多久就是端午,天香楼位置绝佳,到时候还望陈三爷给我留个包厢让我坐着喝茶了。”
    陈三爷脸上的笑容一滞,却还是说“好说好说”,继而把顾念溪等人迎上包厢。
    宋宴恰好定了三间包厢,顾念溪分了一间给魏子羡与清平郡主,分了一间给顾莞与叶七,她带着官妈妈等人分了一间。
    官妈妈等人去河边看花灯,如今一回来见着好像情况有点不大对,拉着顾念溪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将才我们去河边时,你们正猜灯谜猜的正高兴,大姑娘还笑眯眯的,怎么一转眼好像就不大对了?我看大姑娘眼眶还红红的,为什么她会和小叶管事在一起?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顾念溪也是一知半解的,只隐约猜到叶七应该就是姐姐要找的那个人,他们之间,当初发生了什么事儿?
    顾念溪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只能道。”这,我也不清楚啊!”
    此时此刻隔壁包厢内。
    顾莞与叶七相对而坐,外头是喧嚣一片,可这包厢里的气氛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期间有伙计上来添茶送水送吃食,原本想说两句吉祥话的,毕竟陈三爷说了这宋宴的客人得小心招呼着,如今他们背后的主子倒了,像这些达官贵人是一个都不能得罪,可见这包厢里的气氛……莫不是要账的?
    也是怪了,哪有大过节的来要账?
    伙计是一肚子嘀咕地走了。
    最后还是叶七开口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了莞姑娘,之前我就听我爹说过顾姑娘寻到她姐姐,没想到莞姑娘竟是顾姑娘的姐姐。”
    声音是不咸不淡的,眼神之中也是冷冰冰的。
    顾莞阅男无数,毕竟是从小被悉心教养过的,可如今面对着叶七,却是心里慌得很,“七郎,我……当初我是没有办法,所以才说出那样的一番话的。”
    “说出什么话?原来莞姑娘还记得自己说的话啊,我还以为莞姑娘贵人事多,早已经不记得我了。”叶七平日里对谁说话都是斯斯文文的,就连对待庄子上的佃户,也从未有过不耐烦的时候,可如今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冷冰冰的,比刀子还叫人难受,“当初不是莞姑娘说,你我之间不过是露水情缘,你阅人无数,从未想过嫁给我为妻,还说不过是因为在金陵寂寞了,找我打发打发时间。”
    “呵,当初莞姑娘说的话,我都记得……怎么,莞姑娘如今还没寻到合适显贵男子嫁了?又为何看到我时是这样一幅表情?觉得我是宁国公府的管事,又可以利用一二呢?”
    顾莞的眼泪簌簌落了下来,呢喃道。”七郎,不是你想的这样,不是你想的这样……当初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叶七倏地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那请莞姑娘告诉我当初的你又有什么苦衷?呵,真是好笑,你我同床共枕几个月,我到今日才知道你姓顾!”
    顾莞嘴巴动了动,她知道叶七说话难听,可当初离开叶七时,她说的话比这难听百倍。
    她要说什么?
    说自己当初为入宫复仇,害怕叶七惦记自己,所以才说出那么多伤心的话?还是说如今翻案在即,她可以与叶七长相厮守了?
    她可是听顾念溪说起过叶七的,这人与宋宴一起长大,从小是扬州宋老夫人身边的,可以说相当于宋老夫人的半个孙子,自己愿意和他长相厮守,那他了?他愿意吗?
    当初她与叶七在一起时是处子之身,可最后逼叶七离开时她骗他说当初不过是自己小日子来了,还说像叶七这样雏儿她睡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不过是床笫之间的消遣而已……如今再解释,谁也不会相信吧?
    顾莞低声道。”我知道如今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的,当初的我真的是有苦衷的,我对你……一直都是真心的,若是我的话有半句虚言,就叫我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