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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娇娘 第401节

      他头顶的一撮小呆毛又翘起来了。
    顾长卿没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并不大,像阳光下温暖的弦,笑容也不夸张,身体因忍笑而微微颤抖,莫名地充满了感染力。
    顾琰本想摆出一副臭脸的,却忽然摆不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这样子太不争气了,把头转过去,一点也不凶的凶道:“你还教不教我射箭了?”
    顾长卿竭力止住笑,却怎么也压不住翘起的唇角:“教,教!”
    他再次从身后圈住他,轻轻地握住他娇嫩的手,忽然有些后悔自己这把弓做得太粗糙了,都硌着顾琰的手了。
    一下午,顾长卿都在带着顾琰练习射箭。
    顾琰与顾娇虽是一母同胞的龙凤胎,可他俩在武力值上真是天壤之别,顾长卿教了一下午,顾琰一箭都射不中靶子。
    顾琰气坏了,又不肯承认是自己菜,炸毛地说道:“都是这把弓不好!你做的什么弓!”
    顾长卿唇角微勾:“嗯,是弓不好,我没做好,明天做一把新的给你。”
    顾琰撇过脸:“哼!”
    ……
    皇帝在碧水胡同静养,不理朝政,不问世事,过了几天世外桃源的日子,整个人的气色好了不少,连发量都仿佛变多了。
    老祭酒的厨艺绝佳,皇帝觉得让他做国子监祭酒委屈他了,应该请到皇宫做御厨的。
    每日最热闹的时刻是晚上,院子里鸡飞狗跳,几个孩子你掐我搡,灶屋里飘出饭菜香气,胡同里传来嬉闹怒骂的声音。
    做皇帝久了,有时会感到麻木,可这几日他的心口总是被触动,他置身其中,这是他治下的昭国,是他倾尽全力去守护的万家灯火。
    皇帝决定回宫了,他不能让朝政大权旁落他人之手。
    然而就在回宫的前一夜,他突发高热病倒了。
    谁也没料到会出这样的岔子,顾娇去出诊了,萧六郎与老祭酒在翰林院与国子监连夜加班,魏公公自个儿还是病号,帮不上什么忙。
    顾长卿去妙手堂请大夫。
    庄太后刚打完叶子牌,准备动身回宫,听到玉芽儿坐在门口哭。
    她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玉芽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个、那个……陛……老爷……病、病倒了……是我没照顾好……我……我……”
    庄太后本不欲管皇帝死活,可这丫头哭得实在伤心,她蹙了蹙眉,还是进屋瞧了瞧。
    毕竟倒卖过顾娇的药,说不上精通医术,倒也是能勉强应急一二。
    皇帝烧得厉害,浑身滚烫,意识都模糊了。
    “去拿酒来。”庄太后吩咐玉芽儿。
    “……是!是!”玉芽儿忙去灶屋拿了一坛子花雕。
    家里没人喝酒,这是街坊邻居送的。
    庄太后用棉布蘸了点酒,擦拭皇帝的腋窝与额头。
    她见娇娇这么给小净空退过烧,不过娇娇用的不是烈酒,而是她药箱里成了精的酒。
    娇娇叫它酒精。
    这法子似乎确实有点儿效果,约莫两刻钟后,皇帝的高热渐渐退了些。
    可没一会儿,又再度复发,且烧得比先前更烈,不论庄太后怎么擦拭都不再有效果。
    医馆的大夫到了,是卢大夫,他给皇帝用针灸退热,疗效甚微。
    他又开了方子,让顾长卿去医馆抓来草药。
    顾长卿直接在医馆熬好端过来。
    皇帝不肯喝。
    “你们退下。”庄太后淡道。
    “是。”
    几人退了出去。
    庄太后看着桌上的药碗,又看看烧得一塌糊涂的皇帝,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似是做了个无比挣扎的决定。
    随后她一脸嫌弃地来到床边。
    皇帝的高热来势汹汹,浑身难受,迷迷糊糊间,他仿佛听见有人在叫他。
    “泓儿……”
    泓儿是谁?
    是他吗?
    谁在叫他?
    “泓儿,该吃药了。”
    那声音温柔又温暖,是他长大后再也没听到的声音。
    皇帝是当真被烧糊涂了,不记得自己已经登基为帝,不记得世上有个自己最痛恨的庄太后。
    他是宫女生的皇子,他出身低贱,被送到静嫔名下抚养。
    静嫔给他生了个漂亮的妹妹,妹妹叫宁安。
    他喜欢妹妹,也喜欢静母妃。
    是静母妃的声音吗?
    是静母妃在叫他?
    静母妃对他最好了!
    “母后……”
    皇帝自己都不知道的是,他心里想着静母妃,可最终一声声喊出来的却是母后。
    他抓住庄太后的手,一抓就是一整宿。
    第312章 器重
    皇帝一直到后半夜才慢慢镇定下来,陷入了沉睡的梦境。
    然而饶是睡梦中,他也依稀听见有人在唤他泓儿。
    一声又一声,声声入耳。
    他还感觉有一只温暖得发烫的手,紧紧地拉着他的手。
    皇帝终于悠悠转醒时,天色已大亮。
    皇帝有些迷糊,不知是梦是真。
    熟悉的“泓儿”声又来了。
    皇帝缓缓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道身影,身影的主人盘腿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用无比慈祥的眼神看着他。
    为什么这人长得这么像小神医的弟弟啊?
    小净空的小手拍着皇帝的手背,用隔壁赵小宝的太奶奶哄重孙的慈祥口吻唤道:“泓儿呀~”
    皇帝一个机灵,身子一抖,瞌睡全醒了!
    皇帝在碧水胡同修养了七日,缝针的地方拆了线,愈合良好。
    魏公公的伤势也恢复得不错,就是他上了年纪,骨折的愈合速度比年轻人慢,但他身上其余部位的伤势基本没多大影响了。
    在碧水胡同居住的日子是皇帝这辈子最轻松的时刻,自打他记事起便知自己是个出身低贱的皇子,静母妃待他极好,可他心里也总抹不去出身带来的阴影。
    之后他分府单过,受到柳贵妃与太子兄长的打压,时时刻刻如履薄冰。
    而他好容易才熬到登基为帝,又有了一个垂帘听政的庄太后。
    他一刻也不曾松懈过。
    此番倒是因祸得福,享受了几天清闲日子。
    只是他也不能当真躲在碧水胡同做一辈子甩手掌柜,他是一国之君,他身上挑着昭国的江山。
    这一日晚饭后,皇帝打算起驾回宫了。
    皇帝对外宣布的是在行宫养病,为迷惑敌人的视线,皇帝特地将大内高手调去了行宫,将行宫围得密不透风。
    刺杀一事谁也不能保证没有第二次,一切小心为上。
    皇帝从碧水胡同出发的同时,魏公公则悄悄前往行宫,届时他将伴“驾”从行宫高调回往皇宫。
    皇帝临上马车前,刘婶儿忽然羞答答地跑了过来,递给他一个荷包,又捂着脸跑掉了!
    皇帝:“……”
    顾长卿护送皇帝回宫。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皇帝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他思前想后也没弄明白究竟哪里怪。
    一直到他进了御书房,何公公向他禀报说:“太后病倒了,病了好几日了,一直坚持上朝,今日终于撑不住,回仁寿宫的路上晕倒在凤撵中了。”
    皇帝恍然大悟,他就说是哪里怪,原来是那个毒妇这几日没去碧水胡同监视他。
    皇帝第一反应是大快人心,那个毒妇也有倒下的一日。
    第二反应却有些忧心,先是他遇刺,再是太后晕厥,分开了都是不小的动荡,何况又连在一起?容易造成民心不安、朝廷恐慌。
    “没传出去吧?”皇帝蹙眉问。
    何公公道:“没有,仁寿宫将消息捂得严,只说太后在批阅奏折,专心处理朝政,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太后是在半路晕厥的,奴才一直在暗中监视太后才给发现了,若是进了仁寿宫再晕厥,只怕连奴才也得不到确切消息。”
    仁寿宫原本就是铜墙铁壁,太后染上麻风后里头的人又换了一批,如今更是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了。
    皇帝对庄太后印象极差,偏见极大,心疼庄太后不至于,怀疑倒是占了多半:“怎么这么巧?朕今日刚要回来她就病倒?不会是做样子迷惑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