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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的惨白雷光之下,是一张美艳到摄人心魄的桃花面。容貌若凝脂,深眸似点漆,皎若玉树临风前。如此这般清风道骨的谪仙人,单凭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不必骑马倚斜桥,即可引得满楼红袖招。
此人应是在垂柳之下持卷抚琴,而绝非在鬼哭狼嚎的平关道策马狂奔。
马车里,不知情的苏菱将头埋在软枕之中,任由春柳轻抚着自己的后背,不敢抬起头来。
闻举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些许风声,听不大真切。
“姑娘,过些时辰就到京都城门了。姑娘若是不舒服,且先睡会儿吧,到了京都,在下会知会姑娘的。”
苏菱低低应了一声,帷幕太厚,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有没有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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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菱有一个秘密,只有身边几个亲信知晓。
幼年在临安城中,苏菱意外落过一次水,之后就开始做一些不同寻常的梦。
这些梦境太真实了,真实到苏菱在梦中分不清今夕何夕。
而且她发现,自己的梦都在一桩桩一件件变成现实。
不是没有请过大夫的,甚至连坊间神乎其神的郎中也请过几次,没有人能说出所以然来。
只有一位不靠谱的江湖郎中,神神叨叨说了些命中有劫的丧气话。
长时间颠簸,苏菱身子有些受不住,刚刚惊吓过去,迷迷糊糊又是睡了过去。
千军万马攻破北梁京都城门,求饶混杂着撕心裂肺的惨叫,昔日火树银花的京都街道之上残雪翻飞,却怎么也盖不住刺鼻的血腥味。
目力所及,鲜血尽染。
敌国将军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之上,不怒自威。他手中握着一柄利剑,正向下滴着血。
摘下兜鍪,露出的是一张惊为天人的桃花面。
他薄唇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讽刺的恰到好处,眼中却分明笑意全无,淡漠到只需一眼,便能将旁人的心肝剜了去。
苏菱再次被惊醒了。
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细碎的马蹄声很快被震耳欲聋的惊雷霹雳吞没,豆大的雨点倾泻而下。
苏菱再次拉开马车的帷幕,向外望去。
京都的城门一如十年前一般宏伟壮观,在大雨冲刷的暮色之中仍不失皇家气度。
有官宦模样的一行人,背对着她,雨滴溅落在伞上,晕出一圈圈涟漪。
他们都撑着伞,提着宫灯,唯有高马之上的人没有。
为首的男人端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
天太冷了,黑马喷出的气息成了水雾,模糊了视线。
他的银铠被大雨冲刷得发亮,高束的乌发湿漉漉披下,明明身处狼狈的雨水之中,却不染纤尘。周遭的乱,反而衬得他格外从容。
“陛下请沈将军过去叙旧呢!”前头的老太监点头哈腰,不用看正脸即能猜到是如何的谄媚模样。
“现在?”他的声音沾染了水汽,如月下箫声,夜风吹松,语气有些不耐烦。
一阵冷风裹挟些细碎的雨水,从暮色深处吹来。
他似是有所察觉,毫无征兆抬眼望了过来。
漂亮到冷冽的眼睛里面乌云密布,相较于此刻大雨滂沱的京都,更为风雨欲来。极深的眸色之中沾染了塞北风雪的寒气,冰的彻骨。
苏菱在看清他面容的瞬间,呼吸一滞。
这与她方才亡国之梦中敌国将军的面容,一模一样。
梦境倏然将苏菱拖拽回了一片惨状的京都街道,她没有丝毫的防备,甚至忘了挣扎。
“快跑!离开这个地方!”
心如擂鼓,苏菱余下的理智告知她——快走!
车夫同护门的守卫讲了几句,守卫听了国公府的名号,很快通过放行。
马车吱呀一声,向城内缓慢驶去。
行出去许久,苏菱这才瘫坐在马车上。
一滴泪从猩红的眼眶落下,滴在她冰凉的指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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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公公由身边的小言子撑着伞,良久没有等到回应。
这位主儿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他跟在皇帝身边久了,自然有些眼力见儿。
但他身边的小太监是个莽撞的,伸手就要去接马缰绳。
“赤追性烈,”面前的男人轻巧一躲,避开了小太监的手,把缰绳往后一递,“闻举。”
闻举一步上前,接过缰绳。赤追似是不满缰绳易主,鼻中喷起阵阵水雾,很是不耐烦地踢了踢马蹄。
小太监被人利落地捂住了嘴,他发出一声惊恐的闷哼,脚挣扎着在泥泞的土地上徒劳划出的几道痕迹,不过片刻就被沾染了血污的雨水冲刷如初。
“沈将军收复邙州有功,只是不知将军何事耽搁,将原定于今晨的返京足足延迟了半日多,让咱家好等啊。”
苏公公挥手示意手下人快些把小太监的尸体拖走,摆出一副谄媚模样回头,却发现沈将军的目光根本没有落在他们身上。
“顺路护送国公府幺女回京,如何,不可吗?”
邙州在京都的西北方,临安在京都的西南方,苏公公眉心跳了跳,实在没有听出顺路在哪里。
而且这位将军的目光跟着渐渐驶远的马车,眼神中的炙热……
苏公公突然身子一抖,这苏家的女子可是皇上看上的。
“将军亲自送国公府幺女苏菱返京自然是好事。这不是宵禁嘛,陛下仁慈,也口谕让行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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