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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取出怀中的白布,放在墓前,靠着那块石碑坐下。
“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
风起,满林的梅花簌簌落下,在他的乌发和墓碑上,似是一瞬间的白首。他的容貌极美,在白梅雨中,顾盼生姿的眼角猩红,眼中是满溢而出的黯然。
他望着白梅,伸出手来。有瓣瓣白梅落在他霜雪一般的掌心,他双臂张开,像是在等待什么故人向他跑过来,扑到他的怀中。
风止,故人不归,只留一地狼藉。
·
“小姐,小姐……”
苏菱没有缓过神来,她慢慢睁开眼睛,对上了春柳近在咫尺的脸。
眼前鲜血浸染的京都街道,铺天盖地的白梅林,那张刻满了痛楚的脸,都在一点点淡去。
清晨的阳光斜斜从窗外照射进来,细碎的光影撒了一地。阳光之下,纤尘飘浮飞舞,如方才的梦境一般,伸手也抓不住。
苏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搂着被子,睡到了这个点。
她伸手揉了揉睡乱的头发,勉强撑起了身子,问道:“有人来找我吗?”
春柳面上有些难堪,道:“没有特意来找小姐的,只是有人往这里扔了几个馒头,想来是今日的早膳,小姐你看……”
其实也不用春柳开口,刚刚醒来,苏菱就注意到屋内多了一个装着馒头的碗碟。
主要是屋内本来就没有几样像样的物件,就连茶壶茶盏也不知是塞在哪个角落还是根本没有,那样一个碗孤零零放在有些霉斑的桌上,想不注意都难。
从临安城到京都一路颠簸,苏菱本就因为没有什么胃口,只是匆匆吃了一些果腹。如今一觉起来,只觉腹中空空如也。她的身体本就娇弱,一顿不吃就会发虚。如今,纵使那几个馒头看起来简陋了些,却也不得不吃些了。
“吃吧。”
苏菱在春柳的伺候下简单洗漱了一下,在木桌边坐下。
取了春柳递过来的木筷,苏菱夹起其中一个馒头,忽然意识到手下的触感不太对劲……
寻常的馒头,用筷子夹,多少都有点绵软的触感,但是如今自己筷子里夹着的这个……
苏菱难以置信咬了一口馒头。
居然没咬动!
她微微一使劲儿,牙齿在馒头上咬出了一圈细碎的齿痕。
这……真的是给人吃的吗?
谁能有这样的牙口啊……
春柳在一旁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伸手取了碗里的一个馒头,直直敲在桌子上。
哐当,是重物相击之声,桌子被砸的硬邦邦抖了两下,馒头倒是毫发无伤。
春柳:……
“这,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吗?”春柳手持“凶器”,终于回过神来。
这才回来的第一天呢,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罢了。”苏菱认命地把筷子搁在一旁,对春柳补充道,“你去取些干净的水泡着吧,午膳也不知有没有着落,指不定还要靠着它们将就一日呢。”
“小姐!这……”春柳眼眶一下就红了,她自己委屈一些没关系,只是小姐这个身体,怎么熬得住呢?
她害怕自家小姐瞅见自己通红的眼,忙不迭用袖子擦了眼,捧着碗出去寻水。
·
睡着还不易察觉,这一静下来,潮气和霉味就格外引人注意了。
苏菱和长满霉斑的桌子大眼瞪小眼互瞪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走到了屋外。
此处偏僻,三面树林,一面高墙,仅有一条石子小道蜿蜒到此处,若非苏菱儿时贪玩,总爱在府中乱跑,也根本不会注意到府中还有这么个杂物间。
住所虽破旧,不过好在曲径通幽处,风景极佳。
初冬又逢雨后,纵有阳光,却并不温暖。苏菱披着素白的大氅,走在树林之中。
她儿时就不爱循着正道走,偏爱走些石子小道,有时玩性大了,就连小道都不循,直接横冲直撞到树林里去,沾得一身脏污。
阿娘见着她这番模样,总是佯装生气训斥她几句,话不重,眼中还有藏不住的笑意。
想起母亲笑意盈盈的模样,苏菱不自觉上扬了唇角。
鞋底踩过的树叶嘎吱作响,风过林间,带起簌簌之声,隔夜的雨水随风落下,滴在了苏菱的乌发之间。
苏菱的笑僵在了脸上。
她余光瞟见,绿树枝丫之间,似是有身影一晃而过。
府里进贼了?
苏菱呼吸一滞,四周都是高耸的大树,她目力所及之处并不见府中的下人。她压住狂乱的心跳,故作镇定地转过身,向着住处走去。
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
苏菱心中想着,却越走越快,脚步声逐渐有些凌乱,因为她听到,风吹起的沙沙声中,有不易察觉的其他动静。
越来越近。
苏菱顾不上许多,当机立断,拔腿就跑。
风吹起她的长发,耳侧风声呼呼作响,眼前可见住处门的一角,苏菱强压下自己心中的恐慌。
快到了,马上就安全了!
突然,脚绊到了盘根交错的树根,苏菱一个没站稳,身体向前扑去,眼见就要倒在地上。
完了。
苏菱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用双手护住了头。
下一瞬,一只皓腕从侧边伸了过来,眼疾手快搂住了她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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