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土地……
    太软了！
    班杰明低下头。
    感觉自己正踩在一片雨后的泥地里，一脚下去一个大印子。
    虽然他穿着厚重的防护服，而且脚下是被轰炸过的荒漠，但是脚下的泥土也不应该松软到这个地步。
    “这些泥土好像有些怪异……”
    “嘿，被核弹轰炸过的泥土是这个样子的吗？”
    班杰明叫住前面的辐射专家，他自己没见过被核弹轰炸之后的泥土，但是辐射专家应该见过。
    “泥土怎么了？”同样被防护服包裹着的专家转过头来，顺着班杰明的手指的方向往地上看。
    这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些泥土……”
    辐射专家一惊，张开手掌，从地上捻起一点泥土。
    地上的泥土就好像沙滩上的沙子一样松软，已经变成了颗粒状，哪怕隔着厚重的防护手套，也可以轻易抓起。
    这不对劲！
    真的不对劲。
    这里是荒漠，已经不是沙漠了，泥土不应该松软到这个地步。
    而且……
    “这些泥土里面一条条奇怪颜色的丝线到底是什么？”辐射专家奇怪地说道。
    在他拿起的颗粒状泥土中，每一个颗粒的泥土外面都被一条条像是蛛丝一样，同时还有着奇怪蓝紫颜色的丝线包裹着。
    它们就像一个松散的茧，又像是一个蜂巢，在泥土之中连接成片，把大片大片的泥土分割成一个个小小的颗粒。
    而且撕开这些不明的丝线，还可以看到被它们包裹着的泥土同样染上了奇怪的蓝紫色。
    这完全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
    更不可能是核弹导致的污染！
    他见过许多核爆的资料，从来没有记载过土地会出现这种情况。
    况且，他们之前采取的是低空核爆，当量也不大，不到三万吨tnt，爆炸时产生的等温火球也只有区区五百多米直径。
    这样的核爆等级和爆炸方式对于地面的影响不算太大，大多数能量都在空中浪费掉了，核辐射大部分也会随着大气流散然后被净化掉。
    就在这时，防护服内的对讲系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报告声：
    “地面的泥土好像有点怪！”
    “头儿，你们应该过来看看，我们这里的地面也很奇怪！”
    分散开去拆卸怪兽骨骼的各支小队都在报告。
    班杰明和辐射专家马上跟着报告者的方向走到巨大骨骼的旁边。
    这里的泥土也跟他们刚刚看到的一样，一道道细长的蓝紫丝线在泥土中勾连成片。
    这足以说明刚刚他们看到的不是一个个别现象。
    那就是说……
    班杰明抬起头，望向四周。
    在他目视范围之内，地表的泥土果然都已经掺杂了这些奇怪的丝线。
    它们连绵成片，就像一个大大的蜘蛛网，把这片大地牢牢锁住……
    班杰明马上让人拿起铁锹在地面上挖洞。
    他要看看地底下的情况。
    然而，随着工程队的挖掘，泥土里的奇怪丝线却没有减少，反而还在增多！
    如果说表面看上去这些蓝紫丝线还是一个有空隙的蜘蛛网，那越往下挖，它们就越来越密集，直到把土地完全占领，甚至是同质化！
    在他们用挖掘机挖到地下七米之后，地底下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片蓝紫色的不明物质，泥土就像是凝固的胶状物，用手指轻轻一挖就能像沾蜂蜜一样带起一大片。
    “也许我们应该请一位环境专家和化学专家过来这里看看了。”班杰明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这绝对是一种土地污染，而且还是非常严重的污染！”
    能不严重吗？
    泥土都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了，这样的土地别说种植了，能不能居住都是一个大问题。
    班杰明看着这些蓝紫色的，不知道还能不能称之为泥土的东西，感觉它们一定散发着浓烈且刺激的化学气味。
    如果自己敢摘下面罩闻一闻的话，说不定不需要等辐射病发作，就会被那种味道送去见上帝。
    “收集空气样本和各个深度的泥土样本吧，我们现在带出去上报……”班杰明下令道。
    在收集好空气样本之后，班杰明留下工程队和部分科研人员在里面拆卸怪兽骨骼，而自己和两个属下则是开着车回到了辐射范围外的大本营。
    “我要上报一个紧急情况！”
    他拨通自己上级的电话，把自己在核爆范围内遭遇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而且我在回来的路上注意到，这种怪异的物质似乎还在继续向外蔓延，我驱车离开了三十公里，仍然可以在地面上找到它们，虽然土地中丝线的密度比起怪兽旁边要小，但毫无疑问，这种污染正在向外扩散，而且速度非常惊人！”
    “从核爆结束到现在，只过了几天，它们居然已经蔓延了几十公里。”
    “而且，我担心它在地底下的蔓延速度更快！”
    班杰明没有忘记，自己在挖出的洞里看到的情况，地底下的泥土污染明显比地面上的要严重得多。
    上级听到班杰明的汇报，表现得没有太过惊讶：“怪兽有污染，我们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从拉斯维加斯获取的环境数据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从拉斯维加斯幸存者开始大量爆发急性病的第二天，就有人去检测拉斯维加斯的空气质量和其他环境数据了。
    结果自然是不理想。
    空气里面漂浮的各种有毒物质已经爆表，以至于现在进入拉斯维加斯的搜救队伍都戴上了防毒面罩。
    泥土里的污染虽然比较少，但是污染等级却是更上一层楼，被怪兽蓝血沾染到的泥土上，哪怕是仙人掌都受不了这种污染，纷纷开始枯萎。
    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完全查明这种污染的作用机理，如何治理更是不知道头绪。
    本来就被破坏得七七八八的城市，在发现这种棘手的污染之后，更是一下子显得死气沉沉。
    “现在看来，已经可以肯定赌城和你那边的污染源都是怪兽了。”
    领导叹气道：“我会安排直升机去把你收集的样本取回来的，不过现在军方那边也很忙，也许你们需要等几天。”
    “他们在忙什么？”
    “听说还在搜索可能存在的怪兽，正在沿着科罗拉多河往下游搜索……”
    ……
    “脚印就在前面！”
    开着吉普车，指挥官看着车外掠过的土地，对旁边的助手说道：
    “刚刚有人在前面十公里的地方发现了疑似怪兽的巨大脚印，看来我们的任务到此为止了。”
    他们现在开车前往的方向，正是科罗拉多河的下流，胡佛大坝的背面。
    吉普车到达目的地，位于河边的现场已经被围了起来。
    一些士兵正在旁边看着，甚至还有人在脚印外面拍照留念。
    指挥官走过去，对着现场的负责人问道：“确认这是真的足迹吗？不会又是某些无聊的人伪造的吧？”
    “这个脚印跟我们在怪兽脱逃现场提取到的基本一致，可以排除伪造的可能。”
    自从怪兽大闹拉斯维加斯之后，全国各地就开始大量出现怪兽目击报告。
    比如纽约，短短一个晚上，就收到了六百多次报警，说自己家附近有怪兽，最后查明只是周围的醉汉闹出的声响大了一点……
    而放到全国来看，这个数量更是要接近上万次。
    这里面大部分或者说全部都是虚假的错觉或者是有意伪造的。
    甚至还有人胆大到进入荒漠，挖出一个大脚印模样的坑，然后拍摄视频上传到网上，说这是自己新发现的外逃怪兽的足迹。
    这样的行为，不仅给民间造成了巨大的恐慌，同时也给全国的警务系统乃至军队都造成了巨大压力。
    因为每出现一个这样的假足迹，都需要警察去调查，同时还要有军队陪同前往，陆空两军都要有火力部署，最次的也要安排一架直升机去周围搜查一下。
    光油钱都老多了！
    胡佛大坝附近这一天的时间里，就抓了至少二十个伪造脚印然后拍摄的造谣团伙。
    这样的行为屡禁不止，以至于指挥官都对发现的脚印感到麻木了。
    不过现在总算是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把现场的脚印拍照丈量取证上传，不到半个小时，在大本营那边的团队就发来了对比的结果。
    两个地方的脚印基本一致，可以确定这是真实的怪兽脚印！
    “那也就是说怪兽已经逃往了大河的下游……”
    指挥官看着在荒漠中奔流而过，带起一片又一片绿洲的科罗拉多河，顿时就感觉到了从里面抓出两头怪兽的难度有多高。
    幸好这个任务不是由他来负责……
    ……
    “剩下两头逃出来的怪兽已经确定潜逃到了科罗拉多河里。”
    在史密斯的病床边，有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正在给他讲述最新的消息。
    墙上被调到静音的电视在无声播报着新闻，虚弱的史密斯身上插满了针管，两眼无神，只有上下起伏的肚皮还能证明他是个活着的人。
    “我知道了。”
    他才苏醒过来半天，就一连受到了身体和心灵上的好几个打击。
    首先，他的脚没有了，两只脚都已经被截肢了，只剩下两条孤零零的大腿。
    然后他的杰作潘多拉也没有了，一颗核弹下去，现在已经凉凉。
    而且在死亡之前，还到城市里大闹了一番，造成了几十万人死亡的大灾难。
    另外两头怪兽现在也逃到了大河里，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来。
    哪怕是找到了，大概率也只能杀死它们。
    两头二十米体型的怪兽，而且还是在户外，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住。
    也许，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在义肢的选择上。
    他可以选择世界上最好的智能义肢，棱角科技最近才刚刚推出的夸父三代，据说可以让他拥有截肢之前一样的行走体验……
    黑衣人看着史密斯死寂的表情，没有一点同情。
    就是这个男人的研究一手造就了赌城的灾难。
    如果怪兽项目被公开的话，史密斯怕是死一百万次都不够。
    那些遇难者的家属、在灾难中损失了房子车子票子，还有华尔街那些金融大鳄们每人都怕不得杀他十次八次。
    这起怪兽事件绝对是21世纪最大的黑天鹅事件，没有之一。
    可以说全国人民，都在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给的要么是命，要么是钱。
    “我们这次过来是想询问你一个问题，怪兽身上带有大量的剧毒物质，现在赌城和潘多拉死亡的地方都已经被严重污染，如果我们把剩下两头怪兽炸死在河里的话，会怎么样？”
    说着，两个黑衣人把这两天收集到的赌城环境参数分析报告，以及刚刚收到的潘多拉骨骼现场污染照片扔到了史密斯的病床上。
    史密斯把资料拿起来，眼里依旧是一片死灰。
    “把怪兽杀死在河里肯定是不行的，到时候水质一定会被严重污染的。”
    只是简单翻了翻手上的数据，再跟自己脑海中以前得到的数据进行简单的对比，史密斯脑海中就得出了实验数据和现实数据的大致转换比例。
    “我们之前得到的实验数据就已经表明怪兽在死亡之后会释放出大量污染物质，而现实的情况比我们当初实验时得出的结论还要夸张。”
    “怪兽不仅会释放出大量污染，还拥有极快的降解速度。”
    “核爆之后还剩下那么多的身体组织，两天不到就已经完全降解，这种蓝紫色的丝线就是怪兽特有的微生物污染之一，它会把土地慢慢同质化，然后就像一个发酵源一样，向空气中散播有毒物质，再经由空气进入人体……”
    “而且这种微生物污染还可以随着繁殖进入水中，被它们污染的水要经过繁复的过滤步骤才可以使用……”
    “那如果我们把它们杀死之后马上就捞起尸体呢？”
    史密斯答道：“这样有一定效果，但是仍然会有微生物污染，它们还是可以在水体中进行繁殖，不过如果污染量足够少，水生态系统足够大的话，这些微生物也许可以被自然净化掉。”
    “不过我还是不建议冒险，我们对于怪兽并不是完全了解，最好还是把它们引上陆地再杀死。”
    “我明白了，关于小怪兽的防御力……”黑衣人正说话，却突然发现史密斯的眼睛死死盯着墙上的电视。
    “怎么了？”他转头也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电视上正在播放的影像。
    在流淌的黄色河水里，隐约可以看到两个巨大的身影正在拨浪前行，周围的河水围绕着它们形成了一个明显的涡流。
    “马上把声音打开！”
    黑衣人向着自己的同伴吩咐，同伴手忙脚乱拿来电视遥控器，解除了静音。
    记者的声音立刻从电视里传出来：
    “根据最新的消息，一个小时前，在加州和亚利桑那州之间的科罗拉多河段有人发现了巨大的不明生物正在河中游动，并且拍摄了现场视频……”
    “真的假的？”
    “大概率是真的。”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知道自己要赶紧回去了。
    他们看了看地图，如果视频里真的是怪兽，那它们现在距离出海口只剩下大概一半的距离了。
    也就是说所有部署都要在一天到两天之内解决，不然怪兽就要入海了！
    快速把剩下的问题都问完，两名黑衣人带着史密斯的一手资料回去汇报。
    在听说怪兽在科罗拉多河再现之后，许多民众顿时有了不同的反应。
    有些人相隔百里也要驱车前往怪兽接下来可能路经的河段，就为了拍摄河里的怪兽。
    怪兽虽然危险，但是有些人天生就喜欢冒险。
    怪兽虽然给人类带来了无尽的伤痛，但也有人从中找到刺激，从而诞生了一个专门追寻怪兽，名为“怪兽追逐者”的团体。
    这些人就是前往科罗拉多河流域拍摄怪兽的主力。
    但是除了这些人，更多平常人对河里的怪兽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情绪是恐惧。
    尤其是河边诸多城镇的居民们。
    他们就居住在科罗拉多河的两岸，怪兽一旦上岸，首先袭击的就是他们！
    科罗拉多河是对面西南部的生命之河，流淌而过的地方都是生机，所以大河两岸的城镇不少。
    这些城镇里的居民们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像当初国内紧急撤侨，又像是核爆之后的洛杉矶大撤离一样。
    这些城市里店铺歇业，工人停工，公司停运，商业停摆，所有人都坐着汽车，带着自己的大包小包，不顾一切地往城外赶。
    本来平静的城市，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变得沸腾，最终又回归于无人的寂静……
    这样的城市本来只是一个两个，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逃亡的城市越来越多。
    因为随着大量怪兽追逐者抵达科罗拉多河河各个河段。
    怪兽的踪迹终于再也隐藏不下去。
    在人民群众的汪洋中，二十米的怪兽在水里游动的痕迹实在太过明显了。
    在锁定怪兽位置之后，许多人都开着车沿河一路跟踪怪兽，一边在网络上报点，并且提醒河段周围的城市居民注意，甚至还给出了怪兽游泳的时速。
    由此，沿着怪兽的踪迹，一路的城市都开始了自发的大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