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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被掖庭前的太监给拦住了,这太监长了一双水蛇眼,眼珠小得几乎看不见,黑少白多,一副奸险狡诈之相。
“我,我,我是甘露宫的鸳鸯,来找赵常侍。”
“甘露宫,你是服侍皇后的侍女?”水蛇眼的太监溜了鸳鸯一眼,视线落在鸳鸯手里捧着的小木匣上,他便心知肚明了。
来贿赂赵常侍的嫔妃们没有百个,也至少有二三十个,但是以皇后之尊来贿赂赵常侍就比较稀奇了。
不过太监们也乐于看到这种事,赵常侍每次收到嫔妃的贿赂,也会拿出一部分分给手下的这帮人,虽然分到他们这些守门的只是蚊子腿,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你等着,我去通传。”
鸳鸯站在掖庭的门外,紧紧抱住怀里的小木匣,这里装的可是姚荺的未来和一生荣耀。
一盏茶工夫后,水蛇眼太监来叫鸳鸯进去。
进入掖庭后,鸳鸯耳畔便听到鞭笞声,一名蓬头散发的女子被绑在铁柱上,身上的衣衫血渍斑斑,头垂着也不知是死是活,但太监仍是下死手朝她身上甩鞭子。
“这是沈充容,因为嫉妒方容华,在方容华的茶里下毒,简直是罪大恶极。”
水蛇眼太监不知是不是故意说给鸳鸯听,睛睛往她怀中的小木匣又瞅了好几眼,他在估算小木匣里的是什么东西,价值几何。
鸳鸯没敢说话,在水蛇眼太监的引领下进入一间宽敞的屋子。
前面端坐着一个人,鸳鸯也没瞧清他的样子便立即跪下来,道:“赵常侍,我是服侍皇后的侍女鸳鸯。”
“皇后派你来做什么?”那人说话懒洋洋的,声音比较细,有些像女人的声音。
鸳鸯低着头,畏怯地道:“皇后与陛下多日不见,心中甚是思念,想请赵常侍安排,这是给赵常侍的辛苦费,请赵常侍收下。”说着,鸳鸯将手中的小木匣举过头顶。
立即有人将小木匣呈上案台,堂上那人打开看,里面只不过是十锭金元宝,区区五十两金子而已。
赵常侍收受了不少嫔妃的贿赂,基本上是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这五十两金子真的不入他的眼。如果此时是其他嫔妃,赵常侍一定会推辞。
可是,这个侍女是服侍皇后的,赵常侍就相当感兴趣。
“你抬起头来。”
鸳鸯抬起头,只见堂上坐着之人面白无须,脸色苍白如纸,消瘦得就像是一枝竹篙,但是头却又特大,仿佛是在竹篙上插着一个大西瓜。
此人正是赵常侍。
常侍是官名,均由阉人充当,赵常侍的真名叫赵武阳,他从小便净身入宫。
赵常侍先是服侍惠德帝,惠德帝驾崩后又服侍崇明帝,崇明帝对赵常侍非常信任,加上赵常侍服侍得又十分周到,崇明帝反而离不开赵常侍,这使赵常侍的权力越来越大。
一般嫔妃想见崇明帝,必须有赵常侍的首肯,否则就会被太监挡在门外。
“这是皇后的意思吗?”
鸳鸯点头,肯定不能说是自己的主意。“请赵常侍帮帮皇后,皇后思念陛下,夜夜不能寐,茶不思饭不想,实在可怜极了。”
“你回去吧,我自会安排。”
鸳鸯见赵常侍如此说便当是答应了,赶紧再三磕头才告辞出来。
这时绑在铁柱上的沈充容被拖走了,她头朝后,眼睛圆睁,脸上没有一块好皮肉,似是气绝而亡。
鸳鸯吓得打了个冷噤。
“只要陛下宠爱殿下,殿下就不会是这样的下场。”鸳鸯单纯地认为沈充容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崇明帝不宠爱她。
回到甘露宫后,姚荺已经回来了,坐在鱼池边的岩石上看书。
她仍是穿着单衣,鸳鸯皱了皱眉,殿下就是不爱惜身子,鸳鸯也不打招呼,径直进寝宫里寻出一件藏青色的斗篷披在姚荺的肩上。
姚荺回过头,将书放在膝盖上,抓住鸳鸯的手,鸳鸯的手冰冷如铁。“去哪里了?手怎么这冰,我给你搓搓。”姚荺用力地搓她的手,又在她手心里呵气。
“弄得我痒死了。”鸳鸯缩回手,插到袖口里。
“鸳鸯,我煮了生姜糖水,还在风炉上放着,你赶紧倒出来喝,袪祛寒气。”
“我过会就喝。”鸳鸯心里喜滋滋的,总算能帮上姚荺一回,只要她有了崇明帝这个倚靠,天枢宫里的人便再也害不了姚荺。
黄昏时鸳鸯便计算着崇明帝来的时间,然后硬逼着姚荺沐浴,忙活了一个时辰。
鸳鸯在窗前的案台上点燃了三枝蜡烛。
“点一枝就够了。”
“不行,点三枝光亮。”鸳鸯暗自好笑,又奉上茶水,道:“殿下,祝你今晚真能看书看出个陛下来。”
鸳鸯出来,便向其他侍女和太监打招呼,让他们早点安歇,有什么动静也不要理睬,末后她自去睡了。
甘露宫又变得静悄悄,仿佛是遗落在人间的一块静土。
姚荺安心地坐在烛光下看书,这是班超所写的《汉书》,她正看到讲西域的风土人情,里面内容十分有趣,因此看得停不下来。
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无声无息地进来,像一柄出鞘的利剑竖在姚荺的身后。
屋内的氛围在他进来后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案台上的烛火扑闪了两次。
姚荺没有回头,她凝视着墙壁上的两道影子,纤瘦的是自己,另一个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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