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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她只猜出来连三是在躲着谁,但到底他在躲谁,打他抱住她的那一刻起,她已经没有心思去探究和在意。
成玉站在巷口处,目光在烟澜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她无意识地皱起了眉。
突然得见连宋的所有雀跃都在瞬间化作了一块冰砖,毫无征兆地压在她心头,有点冷,又有点沉。
她早知道连宋是烟澜的表兄,因此并不惊讶连宋会带烟澜出来喝早茶,但她从来没想过他们是这等亲密的表兄妹。因为她同她的堂兄表兄们就并不亲密。
原来连宋还有另一个他会去体贴疼爱的妹妹,她想,他此时抱着烟澜,就像过去的无数种场合,他拥抱着她一样。那是否烟澜哭泣时他也会为她拭泪?烟澜痛苦时他也会握住她的手?
她突然感到一阵生气。但她又是那样懂得自省,因此立刻明白这生气毫无理由。
连宋正看着她。明明隔着数丈之遥,且她身后便是熙攘的长街,但目光同他相接之时,她却感到了寂静。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目,似乎很认真地注视着她,但她并未在那眼神中看到任何期待。就像他从不期待会在此地同她相遇,或者从不期待会和她再次相遇。那目光中的漠然令她有些心慌。
是因一月未见,所以他对自己生疏了吗?她立刻为他找出了理由,往前走了两步,祈望着拉近一点距离便能消除那令人不适的隔阂感。却在她迈出第三步时,她看到他的目光蓦地移开了。
她停住了脚步,压在她心头的冰砖更沉了,她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踟蹰了一下想要叫他,却见他像是猜测到她的用意似的皱了皱眉头。就在她开口之前他转了身,像是打算离开。
她怔住了,愣怔之中她听到了极轻微的一声铃铛响。
她失神地望过去,看到左侧古楼伸出的檐角上挂了一只生锈的旧风铃。一阵风吹过,风铃欢快地响起来,却因为老旧之故,声音很是沉郁。
连三便在这时候抱着烟澜离开了,转瞬间身影已消失在小巷尽头。
巷子很快空无一人,半空中只留下了风铃的轻响。
成玉站在那儿,脸色有些发白,就像旧风铃那些沉郁的响声敲在她的心上,终于敲碎了压在她心头的那块冰砖,那些细小的冰碴儿顺着血液流往四肢百骸,在片刻之后,令她难受起来。
成玉独自难受了片刻,却还是在午膳后又去了一趟大将军府。因在她冷静后的深入思考之中,并没有找到该对连三生气的理由。
的确,他没有理她,让她很不开心。但她又想,或许方才连三同烟澜有正事,譬如说烟澜也有什么心结,需要连三帮她开解一二,这种时候,她上前打扰的确挺没有眼色的。她越想越觉得可能,因为烟澜是个自幼就居住在皇城里的公主,而常年生活在皇宫里的人,心理是比较容易出问题,像太皇太后、皇太后,甚至皇帝,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一点毛病。
但问题在于即便想通了此事,她心中的难受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半分。她懵懂地有些想到原因,但又立刻将闪现在脑中的那些原因抛诸脑后了,因为她觉得自己不至于那样荒唐。
将军府上,仍是天步出来相迎,同成玉解释,说连三他的确昨夜就回府了,但此时十九公主在府上,因他同十九公主有约在先,故而今日不便见她。又传达了一下连三的意思,说若成玉有急事,可明日再来找他,不过他这几日都有些忙,不大有空,若她没有什么急事,其实不必日日过府候他。
成玉心里咯噔了一下,她静了半晌,向天步道:“连三哥哥他觉得我有点黏人了,是不是?”
天步看上去有点惊讶,却只道:“公子的意思……奴婢不敢妄自揣度。”
成玉就咳了一声:“哦,那、那你帮我转告连三哥哥我这时候过来也不是……”她违心道,“也不是一定想要见他什么的,我就是刚才在街上碰巧看到他了,然后顺便过来一趟想和他打个招呼,”她努力想装作随意一些,却无法克制声音中的落寞,“但既然他有其他客人,那、那就算了吧……”
天步有点担忧地看着她。
她拿食指揉了揉鼻子,掩盖住蓦然涌上心间的委屈,佯装正常地道:“既然他忙,我这几日就不过来了。”
却听天步突然开口询问她:“郡主的手,是怎么回事?”
她愣了一愣,看向自己的左手,发现袖口处有些斑驳。将袖子拉下来一点,她抽了一口气,才觉出疼,发现小臂处不知何时竟多了老大一片擦伤。可能是方才拉扯衣袖时布料擦破血痂之故,伤口又开始流血。
天步立刻伸手过来,想要查看她的伤口,她却赶紧退了一步,冒冒失失地将衣袖放下去遮住那片可怕伤痕,想了想,解释道:“可能是刚才没注意摔了一跤,没有什么。”又佯作开朗,“姐姐回去同连三哥哥复命吧,我也回去了。”说着便利索地转了身。
将军府内院临湖有一棵巨大的红叶树,树下有张石桌,连三坐在石桌旁雕刻一个玉件。烟澜在不远处的湖亭中抚琴。天步对凡世的琴曲不大有研究,因此没听出她抚的是什么曲,只觉调子忧伤,听着让人有些郁结。
近得连三身旁时,天步有些踌躇,她不大确定连三是想要立刻听她回禀有关成玉之事,还是不想。犹豫了片刻,感觉也并不能揣摩透她家殿下此时的心思,就沉默着先去给他换了杯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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