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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狠狠擦过沙地,身后似乎有人喊着“阿玉”,但再多的就没听到了,鼓胀的太阳穴处像是被安上了两面巨鼓,将外界的一切声音都挡在了耳外,唯留如雷的鼓声轰隆着响在脑海中。
碧眼桃花是朱槿给她找来的宝驹,有千里追风的雅号,撒开了跑绝不是闹着玩儿的。成玉只蒙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她得赶紧自救,否则早晚交待在这儿。便在此时,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寒光,缰绳断为两截,猛拽着她的拉力陡然消失,成玉在地上滚了两圈,被人握住肩膀时她还觉得头晕。
她按住突突跳着疼的太阳穴,听到那人询问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她本能地要与人道谢,声音出口才发现嗓子是哑的。
那人握住了她的手,她嘶了一声,那人赶紧将她放开:“很疼吗?”
成玉眨了眨眼睛,此时她模糊的视线才稳定下来,终于看清了单膝跪在她身旁一脸担忧看着她的恩人。竟然是季明枫。
她心中惊奇季世子居然也在此地,但一想大长公主的文武会名气的确挺大,季世子过来见识,这也不足为奇。
到此时她才后知后觉感到疼痛,全身都火辣辣的,季世子白着一张脸将她抱起来时她疼得颤了一下,季世子整个人都僵了,语声里居然透出了无措:“你忍忍,我带你去找太医,”还哄着她,“太医就备在隔壁院子,太医看了就不疼了。”
季世子的反应让成玉蒙了一会儿,她觉得能让这位见惯生死的冷面世子如此动容,那可能是自己快死了。可她此时除了全身疼,连个血都没吐,那应该还死不了。她暗自镇定了一下,忍着疼痛抽抽着安慰了一下季世子:“也、也不是、很疼,你、你、走慢点、颠得慌……”
去内院找太医,必定要经过射柳场地前那座观赛高台。
成玉自己都没搞明白,为什么在季世子抱着她经过那座高台时,她会又朝台上望一眼。她也没想过她究竟在期待什么,或者她希望看到什么。她只是没忍住。
摇晃的视线中,连宋仍在高台之上,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方才碧眼桃花拖着她制造出来的骚动。他此时已从座椅中起身了,握扇的右手虚虚搭在烟澜的轮椅侧,左手则握住了那张红木轮椅的椅背,是要推着烟澜离开的姿势。
烟澜微侧了身仰头看着他,不知是在同他说话还是如何,他没有俯身,因此瞧着和烟澜有一段距离,但视线却低垂着,应该是看着烟澜。
两人皆是一身白衣,又都长得好看,因此那画面分外美丽,衬着高台之侧的巨大金柳,是可堪入画的景致。
可如此宁静美好的画面,却让成玉在一瞬间难受起来。
那一刻她终于有些明白她其实在期待着什么。
她在期待着连宋的关怀。
她虽然也没觉得自己方才的遇险和之后的受伤是什么大事,但是她也希望他能紧张,然后她可以像安慰季世子一样安慰他,她其实也没有多疼,只是他走得太快了她颠得慌。
是了,她其实隐秘地希望救了她的不是季世子,而是连宋。而为何她会这样期望,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大约在她心里他就该这样。
可他却没有这样。
一时间她心中发沉。他是不再喜欢她、不再关心她了吗?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那样微妙,有时候一个人的确会没有理由地不再喜欢另一个人,她其实早就知道。她只是固执地认为她同连三该有些特别,他们不该属于此列。但为何他们不该属于此列?她竟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此时想来,她这个结论其实是站不住脚的,在这一瞬间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惘。
高台上那白色的身影很快便要消失在她眼中,季明枫抱着她拐过了一座假山,在那最后一眼中,她似乎看到连宋终于抬头看向了她。但她很快意识到那不过是她的幻觉,因那样远的距离,他于她不过一个白色的影子罢了,她其实根本不可能看到他的动作。
也许是她太想要让他注意到她,因此幻想他注意到了她。她真的很没用。身上的伤口在那瞬息之间百倍地疼起来,但她咬住了牙齿没有出声。她不想让自己显得更加没用。
那之后成玉在病床上养了好几天伤。她的至交好友们全来十花楼探过病。连仅在冥司有过短暂同行经历的国师都晃到十花楼来瞧过她。可连宋没有来过。
梨响说最近夜里照顾她,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她在睡梦中轻声哭泣。成玉却并不记得自己曾在梦里哭过。但梨响不会骗她。
梨响很担忧她,然她也没有什么办法缓和梨响的担忧,因她并不知道自己每夜哭泣的原因。
她唯一知道的是,这些时日,她的确一直都不开心。
屋漏偏逢连夜雨。成玉在床上躺了四天,第五天终于能够下地,正迎来了大长公主的赏赐,却并非沈砚之的《醉昙四首》,而是一套头面。
说是成玉在数年无人建树的射柳竞赛中轻松拔得头筹替皇家长了脸,大长公主高兴坏了,觉得沈砚之的书法作品根本配不上她的好成绩,在家里翻箱倒柜好几天,找出了睿宗皇帝当年赐给她的一套孔雀头面。大长公主深感唯有这套珍品能够表达她对成玉的欣赏之情。
这套头面的确华贵,七宝点缀,一看就价值连城,问题是大熙律例,孔雀饰品唯有公主郡主可佩,试问拿出去典当,哪个当铺敢收下来?成玉气得差点重新躺回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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