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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世子静静喝了片刻,偏头看了齐大小姐一眼,突然开口问她:“我走之后,阿玉同齐小姐你闺中闲聊一些小女儿私话,应该不比我在时拘束,她有告诉你一些别的事吗?”
他走后她们的确闺中闲聊了一点别的,但应该算不上小女儿私话……
齐大小姐对自己的定位是个军中女儿。她这个军中女儿最近痴迷于火球改良不能自拔。成玉虽然在这上头不及她痴迷,但这样危险的东西她也很是喜爱。因此季明枫走后,为了让成玉醒醒精神,齐大小姐就和她分享了下她最近新设计的竹火鹞,还在梨响设置的结界里爆破了几个火鹞给她看。
季世子问她,成玉有没有告诉她什么别的事,成玉倒是告诉过她把竹鹞子里的卵石换成铁渣,火药爆破出的威力应该会更巨大……但她不太认为季世子想要听的是这个……
她谨慎地问了季世子一句:“比如呢,世子认为阿玉应该会和我说什么事?”
季世子目视窗外,淡淡道:“比如她也许会告诉你,她终于发现了,她其实是喜欢连三的。”
齐大小姐卡了一会儿,看季世子一脸愁闷,实在不好说她们刚刚没谈别的,只谈了谈造火药的事。同时她亦甚感惊讶,不知季明枫为何会如此悲观,思索了一阵,她道:“我的确看不出来阿玉她喜欢世子。”这句话显然很是扎心,季明枫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齐大小姐定了定神:“但也看不出来阿玉喜欢大将军,她对你二人……一位当作她的友人,另一位则当作她的兄长,她待大将军是有些特别吧,但……”
可见齐大小姐对自己的认知何其准确,这种事上她的确当不了解语花,显见得季世子又被她切切实实扎了一刀,但齐大小姐并没有察觉,只是真诚地提出了一个建议:“依我所见,阿玉她还不大开窍,因此你和大将军机会其实是一样的,我想你与其在此买醉,不如也趁这个机会,让阿玉她知晓你的心意,你觉得呢?”
季世子淡淡道:“连你也看出了她待连三的特别,那便没有什么可说了。”齐大小姐隐约觉得这句话不太对,自己是不是给看低了,但来不及细想,只听季明枫继续道:“连三唐突了她,她却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困惑和烦恼,我说不上多么知她懂她,却也明白这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不明白的,或许只是她自己。”
季明枫一向话少,喝酒之后,话倒是能多一些。齐大小姐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季明枫闷了半坛酒下去,再次开口道:“不是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的心意,只是如今,我没有告诉她的资格,也没有那个机会。”
齐大小姐见不得一个大男人这么丧气,忍不住鼓励他:“或许,你试试?”
但季明枫却像没有听见,只是提着酒坛屈膝坐在窗边,遥望夜幕中刚刚出现的天边月,仿佛有些发怔。半晌后他似又有了一些谈兴,低声道:“去岁时有一阵,阿玉很是缠我,彼时我却执意推开她,有个人告诉我,若我推开她,有一天我或许会后悔,我不以为意。”良久,他笑了一声,“她说对了,我现在每天都在后悔,痛悔,悔不当初。”
齐大小姐抬头看向他,见他闭上了眼,脸上没有什么伤痛的表情,声音中却含着许多痛意。
齐大小姐亦望向天边月,心想季明枫竟同她说了这样多的心事,可见是醉了。若是他清醒时,绝不会对她说这些话。季明枫从来不是个愿意示弱的人,而这些话听着太可怜。她叹了口气,感觉是时候将他领出去送回十王所了。
自将军府那夜后,天步得以再次见到成玉,已是在九月二十八的乾宁节。
乾宁节是今上成筠的生日。是日,民间各家各户要围炉吃宴,夜里还有烟花可看。朝中的规矩更大些,一大早,文官之首的右相和武官之首的大将军便要率正七品以上的文武百官去大瑶台山的国寺敬神拜佛,为皇帝祈福;而后回宫中为皇帝上寿酒;接着还有礼部下头的教坊司排演了一个月的歌舞杂耍可看,晚上则留在御园陪皇帝一起赏花灯。总之节目安排很是丰富。
天步见到成玉,是在国寺的藏经阁之外。前一阵国寺住持慧行大师自机缘中得了失传近千年的《佛说三十七品经》,却不知是真经还是伪经,一直想请连三帮忙辨一辨。故而趁今日祈福事毕,天步便伺候着连三,陪同慧行和尚在藏经阁中耽搁了一时半刻。结果步出藏经阁,一眼便看见了一身郡主冠服静立在前头那棵老银杏树下仰望树冠的成玉。
国寺中这棵银杏树寿已近千,树干须以数人合围,树冠更是巨如鲲鹏,值此临冬时节,叶坠纷纷,似在树下铺了一层黄金毡,的确有一观的价值。蓝的天,金的树,青衣的少女,三种色彩皆纯粹鲜活,加之古树静穆,少女绝色,便更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景。
连三显然也瞧见了成玉。天步留意到他虽未止步,但在看见成玉的那一刻,脚步分明顿了顿。
慧行和尚在旁边引着路,正是向着那棵银杏树而去,渐近的脚步声令少女偏过头来。待看清走来的是谁时,那难得盛妆的一张脸上竟流露出了惊吓的表情,几乎是立刻背过了身。她身旁的侍女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低头和她说了一句什么,却见她摇了摇头,与此同时竟有些仓皇地提着裙子跑了出去,跨出门槛时还绊了一步差点摔倒,就像是在逃离什么洪水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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