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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摩挲着手里的黑子,最后将它落在了远离杀伐的一角:“违背九天律法,以凡人为妻,神族容不下此事,但我执意如此,故而神族将不会容我,所以,”他眼神清明地看向面前的神尊,“我做不了护族战神去护助普度他人,往后余生,漫漫仙途,我只护得了一人,大约要让帝君失望了。”
短短两句话,选择和未来的打算俱已明了。
帝君并不在意:“失望的是天君,我失望什么。”手中陶杯轻轻晃了一晃,像是想起来很久远的往事,“当年墨渊也曾因少绾之故出走隐世过,彼时我没有阻止他,如今自然也不会阻止你。”抬眸看了他一眼,“你难得有这么认真的时候,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
青年点头道是,因为方才走了对于他们的谈话极具象征意义但对整局棋的获胜毫无助益的一步烂棋,此时不得不全身心投入补救,拆好东墙补完西墙后,突然想起了另一件重要之事:“既然帝君也知我必然是要离开神族,那祖媞神之事,就只能全盘移交给帝君了。”
帝君显然对此已有预料,淡然地嗤了一声:“说得好像你留在神族就不会把这事推给我似的。”
青年也不推脱:“确实还是会推给你,因为这事的确同我没什么关系。”
帝君喝了口茶,冷不丁道:“你可知道你和祖媞神其实也是有渊源的?”
青年自顾自地走了一步棋,嘴里道“是吗”,听语声却并不相信。
帝君放下茶盏:“少绾留给你的那支无声笛,其实是当年祖媞制给她的法器。”
青年终于抬起头来:“什么?”
帝君回忆了会儿:“当年少绾将笛子给我时,留言让我把它交给新神纪的水神,说水神同祖媞有渊源,她没有别的好送给水神,便把这件法器送给他。”
青年将信将疑地辨了会儿帝君的神色,疑惑道:“那我同祖媞神,是有什么渊源?”
毕竟是二十多万年前的往事,帝君继续回忆了会儿:“她好像没说。”
青年顿了一下:“帝君也没问?”
帝君很理所当然地回他:“和我又没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问。”
青年无言以对,但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如此。“那倒也是。”他说。
帝君看了他一眼:“对这件事,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青年沉默了片刻:“无声笛很好用,祖媞神制了它,少绾神送了我,所以……谢谢她们?”
帝君点了点头:“好吧,若祖媞果真复生了,下次见到她时我帮你转达你的谢意。”
峰上的冰原起了风雪,眼看行刑的时刻就要到来,紫衣神尊与白衣神君仍淡然地聊着天下着棋。特别是三殿下,根本没个即将受刑的样子。两位执刑天将候在老远处,意欲提醒三殿下,却又不敢上前扰了帝君的雅兴,只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只觉这趟差事怎么这么苦哇。
第三十二章
北荒之北,坐落了一方覆地千里的无名大泽,乃八荒禽鸟们的换羽之地。
天地空蒙,茫茫雪泽之中,时而会响起一两声灵禽换羽成功的喜悦长鸣;伴着那长鸣,大泽之上,雀鸟的旧羽随着纷飞的雪片飘然而落,有一点伤感的诗意,为这冰雪苍茫的静谧之地增添了一抹别样的声色。
成玉站在大泽的最北端,抬头遥望似巨兽一般伏在天边的远山。今晨,她在大泽之畔问路,一只刚换了新羽、心情不错的重明鸟告诉她,前面那座山便是北极天柜山,她要寻的天族三殿下便是在那座山的第二峰下受刑,她一路向北直行即可,以她凡人的脚程,不眠不休赶四五个日夜的路,应该也能赶到那儿了。
成玉听朱槿提起过重明鸟,据说是一种仗义的神鸟,合族性情都憨直,她料想它应该不会骗她。
又看了一阵那巍峨的远山,成玉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冒着风雪,照着鸟儿的指引,一路向北而去。
凡人的郡主为何会出现在神仙世界的北荒之地,是说来话长的一件事。
当日小桫椤境里连三离开后,国师与天步也领着成玉很快出了那小世界回了平安城。
三殿下于熙乌边境裂地生海,虽然搞出了地裂山崩的动静,但彼时三殿下祭出了镇厄扇,镇厄扇结出的双鹿金轮护持住了整片大陆,以至于除了彩石河地动山摇外,戈壁以外的地方都挺安静。不说千里之外的平安城了,便是百里外的乌傩素王都里,大家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第二天一大早醒来,从归来的迎亲队里听说了昨夜神龙现世,抢了四王子的新娘不说,还在乌傩素和熙朝之间搞出一片大海来隔断了两国往来,使他们乌傩素在一夜之间从一个高原内陆国变成了一个临海国……民众们对此表示震惊,震惊之余想到从此后他们岂不是可以敞开肚皮吃海鲜了,也没有什么不适应,都还比较高兴。
平安城则是在稍晚一些才得到了这个消息。李志将军跑死了好几匹汗血马,得以在五日内赶回平安城,将大将军原来是神仙下凡、为了阻止郡主和亲竟在边境搞出了一片大海、将军造海不幸力竭、然后国师就将郡主和将军给一起带走了、三人至今下落不明这事呈报给了皇帝。成筠作为一个正常人,第一反应当然是李将军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把人拉下去给关了五天,结果第五天一大早,蓟郡郡守也骑着马吭哧吭哧赶来了,禀的居然是同一桩事,李将军才被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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