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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笑:“哪里哪里。”
辜夫人下巴微微抬了抬,看看眼一半湿润一半干燥的地砖,平静道:“我儿去祠堂,不是知错,只是孝道为先罢了,国公爷自然不会高兴。”
李嬷嬷恍然:“……就不知国公爷因何生气?”
辜夫人:“生气?他那不是生气。”
李嬷嬷不解:“那是?”
辜夫人抬了抬眼皮,前头的走廊看不见尽头,暗沉沉的,透着了无生气的冰冷。
辜夫人垂眸,道:“不过是不喜…异数罢了。”
李嬷嬷听不懂这话,辜夫人好像也没有再往下解释的意思。
两人缓缓往祠堂方向行进。
瑟瑟夏雨落下。
今夜有些冷了。
***
“嘎吱”一声。
门开。
雨夜的风吹入,脚步声也随着入内。
只辜夫人另一只脚还未完全踏入。
辜长思的声音便是响起。
“母亲。”
辜夫人看着未有转身还端正挺拔的跪在祖宗祠堂前的辜长思,冷硬的语调淡了些:“我儿未有转身,怎知是我?”
辜长思还是未有转身。
“母亲亲手做的玉叶羹,孩儿闻得出来。”
闻言,辜夫人难得展露些许笑意,提着食盒走到辜长思身边,在其跟前放着。
辜夫人刚想给辜长思摆上吃食,辜长思却道。
“母亲不必,这般做法,父亲不会高兴的。”
辜夫人的手一顿,几息后,保养极好的修长手指还是从里面拿出了那盅玉叶羹。
“旁的可以不吃,这个你好久没尝了,留着吧。”
辜长思垂下眼睑,光洁的下巴点了一下。
辜夫人放下玉叶羹后,也没走,而是立在一旁,抬眼看了下满墙的祖宗牌位,道。
“为何要去做你父亲不喜的事?”
不喜的事。
北佛院祭奠战死将士们的事。
辜夫人叹了口气。
“你知道的,你父亲不喜你对旁人有过多的情感关注。”
或者说。
辜家人,要的就是无情冷漠。
辜家从起势到如今钟鸣鼎食,路途自然不是光明坦途。
其中的腥风腥雨,比之皇族争位,有过之而无不及。
前朝便有史官起底记录辜家的兴荣历史。
辜家最早的先祖活在是在大一统之前,诸侯还在群雄争霸之时的年代,他是王族不受宠的公主之子,自小便见母亲被关在冷宫,外祖父冷漠,母亲的各路兄弟姐妹皆是冷嘲热讽。
感情薄凉的种子似乎从先祖这里就埋了下来。
其后,王族覆败,辜家先祖逃亡投奔于某诸侯国君,大展锋芒,被提重臣,接着,先祖五代辅佐诸侯国君一统天下,奠定其累世公卿的地位。
但这一段历史里,辜家内里兄弟相残不在少数,因是诸侯纷争,辜家内部兄弟,不是都想支持先祖辅佐的诸侯国君,明面上出走的,战场见,这是光明正大。
可也有那想暗杀家主,直接抢下辜家势力收归己用的,亦不在少数。
更别说,之后,有一任辜家嫡系兄弟中的哥哥,直接分割势力,外立为王,想与当时的皇族和在京城里的辜家抗衡。
那一任的辜家嫡系兄弟俩都是狠人,这个弟弟当时寻了个由头,打着亲情牌将外立为王的哥哥骗出来见面,直接当场将哥哥毒死,大义灭亲,收归哥哥势力为己用,并当上了新任辜家家主。
至此,亲情于辜家人而言,宛如薄纸。
更别说,更为脆弱的友情与爱情。
不论亲情,友情,爱情,任何情感都不能动及影响到辜家的家主以及整个辜家。
辜家历任家主,首要任务都以维护辜家利益为先。
情感会影响理智的判断,更有可能成为旁人攻击的软肋。
只有做到绝对的冷静,才能坐好辜家家主这个位置,才能担得起一个世家领头人的职责。
所以辜家历任家主都是冷清漠然甚至可以说是无情的性子,他们自己是,他们培养后代亦是用这样的方式。
如此,绵延百年,屹立不倒。
用骨血里透出的薄凉所换。
而现任辜家家主,辜长思的父亲,更是天生冷漠薄凉之人,辜长思的祖父对其极为满意,连刻意的训练都省略了。
只不过,后来辜长思的祖父,最后悔的也是没有为辜长思的父亲去做刻意的训练。
他没想到,这样天生薄凉,将辜家人的冷漠刻在骨子里的辜景安,也就是辜长思的父亲,现任辜家家主。
当年,会遇到那么一件事。
回忆至此,辜夫人眼里划过些许苦涩。
而自这件事之后,辜景安彻底归于冷漠,兴许连血都是凉的。
辜长思去北佛院,为那些庶民,动了不该动的情绪。
辜景安不乐意。
情感,是辜家人最不需要的东西。
不论是他,还是他的儿子。
听到辜夫人的问话,辜长思眼皮像是动了一下,又像是没动。
……
但辜长思那一日,并没有回答辜夫人的话。
夜渐渐深了。
辜夫人走后,也不知过了多久。
辜长思抬手轻轻探向自己的腰间,那里悬挂着一个较大的腰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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