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黄雀在后
书房内的阵法存在巨大漏洞,位于门口处庚金位上的龙泉宝剑,照理应是一把开锋利器,而不是由一把做为摆件的藏器充当。没有开锋的剑,寒芒之中缺少一股杀意,正是少了这杀意,原本出鞘的长剑迟迟未发,仅仅流出一股寒意展现杀敌之决心。
正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剑不开锋,如何杀敌?
林庶灵认出了这阵法,自然也不难找到阵眼。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唯独少了土。阵法的核心在正中方位,马至筠书桌上的双龙戏珠玉石笔筒就是最后的乾土。
“奇怪,那道士为何布置下此阵,却在阵首上留了一手?”
布阵者不用猜,除了那天夜里发现他夜探马家的道人还能有谁。以那道人的本事,林庶灵不信他会犯下这种低级疏漏,那么难道是故意不在庚金位放上一把开锋利剑,这又是为什么?
“咦?”正当林庶灵百思不得其解时,又有了新的发现。
他正欲拿起笔筒,却发现马至筠的笔筒是镶嵌在桌上,根本无法挪动。林庶灵会心一笑,既然无法上下挪动,顶可以左右转动,他试着转动笔筒。
嘎吱!
屋内一阵响动。
左右两边的木架后,墙壁同时凹陷进一块,露出两个大小一样的缺口。
“我懂了!”
在暗层显现的那一刻,林庶灵恍然大悟,他明白为什么道人在布下阵法后又留下漏洞。
道人是为他布下此阵,但根本就没想过要害他,而是在救他!
“哈哈......老子也懂了!”
门外突然响起轻狂的大笑。
砰的一声。
闭合的大门被人从外粗暴一脚踢开。与此同时,房间两侧的窗户口探出一杆杆前膛洋枪,漆黑深邃的枪口对准此刻手持玉筒的林庶灵。
糟了!
林庶灵暗叫声大意,先前聚精会神思考阵法,以至于一时过于投入忘我,没有察觉到四周的异动,被这帮人偷偷摸摸走到近角。要换做以前的林庶灵,马家的家兵走到院门口,那阵阵脚步声就在他耳朵嗡嗡作响。
“老爷果真神机妙算,早料到你这毛贼会去而复返,特命吾等久候多时。识相的话就乖乖束手就擒,免遭万枪穿心之苦,不然的话......”门口走进一长须老者,手指林庶灵。
“还和他废话作甚!”老者身后走出一独眼壮汉,大喝道:“小的们听我号令......”
那独眼话说到一半,又突然咽回嘴里。
这一幕被林庶灵看在眼中,是边上的老者用眼神制止了独眼壮汉的举动。
林庶灵一时有了底气,漫不经心的从边上的花瓷大纲中抽出一卷书画,放在手中,“我若是不束手就擒呢?”
“老子活劈了你!”独眼壮汉抽出腰间长刀,大喝一声,劈向林庶灵。
林庶灵将手里的画卷甩出,那壮汉见到画卷扔来,连忙收刀隔开,等画卷滑到一边,再扭过长刀。
长刀劈来,刀锋凌厉,透着阵阵慎人的杀气。
这是一把杀人之刀,沾过无数鲜血,死于刀下的亡魂不下百人。
阿泰,真名秦泰,水匪出身,乃是马至筠座下第一大将。从马至筠在内河当盐贩起,秦泰就跟在马至筠身后,拦截盐船,劫掠盐商,强闯盐厂,直到马至筠娶得盐运司千金,把持江南一道盐路,一路跟随,一路走来,一路杀来。
若说马至筠的发家史是一部充斥烧杀劫掠的血歌,那么秦泰就是马至筠手中最锋利的尖刀。
这位曾经名震江南的亡命囚徒,于两江河道上犯下滔天大罪,留下不世凶名。但在林庶灵看来,不过是一跳梁小丑。他随手摸出一粒石子,打向壮汉盖骨处。
秦泰只见一点寒芒袭来,几乎是下意识横刀格挡。林庶灵早料到如此,身子不停留,抄起旁边木椅照着秦泰的脑门,一椅子砸下。
“小心!”
那秦泰隔开碎石,还未回过神,但听到身后一声疾呼,在抬头一张木椅劈头盖脸砸来。这张木椅秦泰无比熟悉,那是马至筠的爱椅,当年从一大盐商府上强夺而来的红木老料椅。
他来不急挥刀,椅子太快,正抬手之间,实木椅朝脑门砸落。
“大胆狗贼!”后面的老者见阿泰被林庶灵一招撂倒,抽出腰间两柄牛耳尖刀,只刺林庶灵要害处。
林庶灵身子鬼魅般扭动,使出伏斗拳法,脚踩凌波,顺着老者的刀势,贴身转过。他的腰腹借用转身间这旋转之势,侧手成刀,迅速挥出,如同刀客手中的宝刀,长刀出鞘只见寒光闪过。
呼!
迅捷一刀,带破风之声,重重劈向老者背脊。
老者年老体衰,身子骨早不负壮年,筋骨松弛,来不及躲闪,只感到一阵剧痛,好像背上脊骨在一击之下断成两截。一股血气上涌,老者顷刻间满面涨红,一口鲜血喷出,踉跄倒地。
马至筠手下两大高手,仅两个照面,被林庶灵一击结果。
太弱了!
比起当夜交手的道士,这两个所谓马府的高手着实上不了台面,若是寻常人之间的冲突,这二人练过些武艺,再凭着一股狠劲,可谓难逢敌手。真遇到高手,江湖路数,没有招式步伐为基础,三五回合便可拿下二人。
黄维格说过,那道士在马府百十家兵近身不得,林庶灵自诩比道士弱上三成,接五十人不再话下。
在林庶灵眼中,马府中唯一能对他够成威胁的只有道人和洋枪。书房四周,门口窗口,足足布置二十来杆洋枪,却始终一枪不发。
为何?
一个字,钱!
这书房里藏有马至筠半生积蓄。马至筠一半财富是偌大的怀馨园,另一半就是满屋的古董字画。
所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黄金诚可贵,土地价更高,马至筠正逢盛世转乱世,未来得及将满屋古董字画变卖成黄金白银,再用黄金白银去换取土地良田。
马至筠在做了,做了一半,却没用对方法。
马府家兵自知这书房是府中禁地,平时他们没有传唤连小院大门都不敢踏足,何况开枪?若打碎一屋的古董字画,可比放跑贼人罪过更大,这世道人命那抵得上黄金。
林庶灵余光扫视窗外,见二十几杆洋枪依旧举枪不发,他嘴角落出笑意,洋枪不开火,还不赶烧火棍呢。他在心里默默计算逃跑路线,第一时间取走暗层里的田契,而后跳上屋顶。
在书房里他是绝对安全,可一旦出了书房就成了活靶子。
不管了,枪弹无眼,生死由天命。
林庶灵下定决心要殊死一搏,突然后背一阵专心刺骨的剧痛。
砰!
这枪响,于无声处见惊雷,打得林庶灵措手不及。。
倒地不起的秦泰满头鲜血,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转轮手枪,枪口硝烟未散。。
这一枪,正中林庶灵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