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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练师脸色愈来愈差,原本眉眼还蘸着些许媚意,此时阴暗得像是楼船外的沉沉天幕:
“……怎么会这样?”
“吓人吧?”薄将山也不笑了,“我也觉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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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十四年,大朔天候殊异,全国各地大暖;负责天文的太史局一度预计,长乐十四年是大旱之年。
天意难测。时到初夏,天幕撕裂,银河奔涌!
梧州、虔州、湘州相继暴雨瓢泼,乌苏苍茫,太和泱泱,两条贯越江南的大江大河皆是水情汹涌,总水监的观测水位皆超历年最高。
这个水位高度?
步练师眼皮一跳,抬头看向薄将山:“地图在哪?!”
按照这个落雨事态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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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国,洪峰将至。”
薄家楼船书房,煌煌灯火连盏,梧州总水监向着薄将山恭敬一礼,抬手指向墙上地图:
“湘州水监昨夜急报,老天爷是要发怒,云梦泽挡不住了。云梦泽的大水正在迅速汇进太和江,而乌苏江正是太和江的下游,乌苏江还要流经大朔的陪都——”
金陵城。
步练师立刻听懂了:“梧州要保金陵?”
总水监一愕,他是地方小官,不认得步练师真容,只道这位娇丽女客慧眼如炬:
“姑娘所言极是。金陵乃大朔陪都,乃江南第一重地。若水情凶险,事关大朔国脉,定是舍梧州、保金陵的。”
步练师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保”字,说是轻巧,实则残酷。若真到了那万不得已的时候,只能炸了梧州大坝,让梧州被淹去,保住陪都金陵城。
那梧州怎么办?
梧州百姓又做错了什么?
他们的田产、房屋、牛马……这些普通百姓依靠一生的东西,都会被洪水毁于一旦。朝廷虽有救济之策,不可能完全填上,到时候定是灾民遍地,饿殍盈街。
步练师表情正肃,眉尖蹙起:
——天灾,必会带来人祸;人祸,多会惹来天灾。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梧州城,必有大劫要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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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水监告退。步练师站起,也准备出门,随薄将山一同去视察江边堤岸,和梧州各处大坝。
薄将山沉吟片刻,改变了主意,叫住了步练师:
“薇容,我去看水情,你在船上侯着。”
步练师看向薄将山,眸光明亮,眼神问询:
你要干什么?
“上京定有大变。我留在朝中的人手,会第一时间给我急报。”薄将山低声道,“梧州大坝繁多,分散各县各处,我去外巡察,一时半会不一定回得来。消息你来等。”
步练师眨了眨眼睛,她是何等聪颖的女子,立刻听出了薄将山的言外意:“你是说……”
薄将山点头道:“如果梧州的问题,只是对抗天灾,固堤防洪,那还算简单。”
打压粮价,愚弄百姓,嚣张胡氏——这些事不新鲜。但若是撞上洪汛,那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多方势力一起盯着梧州,权贵未免过于密集;身为权力枢纽的上京,到底是有了什么变动?
难不成是……?
“若有要事,不得不立决,交给你全权定夺。”薄将山从袖中摸出一块令牌,“凭此物能直接号令吴江水师。皇权特许,先斩后奏;你来做事,我来上报。”
步练师握着令牌,心下惊愕不已,这可是大权,薄将山怎么放心?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事关万民安危,你比我更懂大义,比我更靠得住。”
薄将山一眼看出她心中所想,态度淡然而直白:
“薇容,我爱你是真,信你是真,用你也是真。”
步练师眨了眨眼睛,面色有些局促,随即冷嗤一声:“薄止,我可不吃这套。”
步练师就这德行,冷面心善,高傲别扭;脸色肯定是要摆的,但事情也肯定是会办好的。薄将山对她点了点头,拿了永安八年造,转身就要往外走。
步练师突然道:“慢着。”
薄将山回过头来,问询地抬起眉毛:“嗯?”
步练师坐在太师椅上,一副冰冷骄矜的做派,朝薄将山一扬下颚。
薄将山怔愣片刻,心下了然,随即上前几步,俯身下去吻她。
这次不是樱桃味的。步练师咂了咂嘴,薄将山今早喝的茶可真苦,嫌弃地示意薄将山可以滚了:“去去去,真腻歪。”
薄将山活像头吃饱了的大尾巴狼,愉悦地滚出了自家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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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上京急报送到。
步练师原本端坐书房,此时霍地站起:“此话当真?!!”
薄将山真猜对了,上京确有大变:
九皇子周瑾受封江南,赐号吴王,即刻出京!
不,不对,这事不对……周瑾的母妃可正是天海戚氏的女儿!若是周瑾要来此处,戚家人恨不得江南太平无事,怎会让胡氏这等嚣张狂妄?
——这里面的势力,究竟有几拨人?
她心神震撼,脸色发白,眼瞳转动几轮,对着门外喝道:
“幼娘,去请沈右丞……”
一声尖锐的呼喊打断了她:“报——!!!”
“虔州洪难爆发,山体崩塌,景、宋、丽三县……全被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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