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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练师虽然板正严肃, 脸蛋生得再千娇百媚,成天也没什么笑影。但她公正严明, 睟面盎背,反倒比一般的高门贵女要好伺候得多。
    而且步练师素来胆大, 说做就做,伙计们跟着她, 倒添了不少有趣的经历。
    眼下便是一桩。
    步练师脸色漠然, 左手扶着后腰,右手倒提着长乐三年造,明明是个大肚孕妇,骨子里却生着股不怒自威的神气, 好似庙堂上端坐着的官老爷一般。
    ——她本来就是个官老爷,只是伙计们不知道而已。
    步练师听后院里的婆子们聊闲,说是庄里人都看见了,这间破庙里藏着个披头散发的白面鬼;步练师叫来管事一问,的确有这么一回事,便想当一回道士,带着人来捉鬼了。
    庄子管事:“……”
    这姑奶奶可比那哪吒还能折腾。
    步练师觑着那破庙,眯眼端详片刻,便下了命令:
    “差二十个护院,把庙给我围死了,狗洞也不许放过;其余人,抄上家伙,随我进庙!”
    ·
    ·
    这山庙里藏着鬼,朝堂上也藏着鬼。
    黑云压城,乌云罩顶,随时随地都要下雨。薄将山一身重紫官服,候在紫宸殿外待诏,他低头看向脚边砖缝,枯叶在躁动的风里瑟瑟发抖。
    旁侧的秘书监笑呵呵道:“暴风雨要来了。”
    薄将山笑而不语。
    今天这紫宸殿外,待诏的阵容,很是耐人寻味。
    薄将山隶属尚书省;秘书监隶属秘书省;中书侍郎隶属中书省;各位学士隶属昭文台。
    换句话说,这里除了尚书省的薄将山,在紫宸殿外候着的,都是大朔教育体系里的最高权威。
    而薄将山是长乐元年的科举状元,也是现今在世的状元里,唯一一个位居柱国的高官。
    这阵仗,这场面,就算是傻子,也闻出股血腥味了:
    今年的科举出了问题,连周泰也坐不住了!
    ·
    ·
    ——吱呀!
    长乐三年造向前一顶,推开了山庙的破柴门。
    天光阴晦,黑鸦厉叫,破庙在火把辉映下,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步练师端着长乐三年造,目不斜视,冷冷喝道:
    “胆小的出去。”
    步练师这么一说,几个伙计的腿肚子倒是不发抖了,反而生出股勇气来,跟着步练师走进了破庙。
    这鬼倒是不难找:众人一进破庙,没走几步路,就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背对着众人,蜷缩在那墙根边!
    庄子管事厉声喝道:“谁在那里?”
    静,静,静。
    满室火把烧得哔剥作响,庙外依稀一声渺远的鸦啼。
    管事额角挂出了冷汗,但也没有让女主人上前的道理,壮着胆子大步上前,一铳枪戳向那个白色人影——
    戳了个空。
    什么?
    管事心里陡地腾起一股不详的预感,猛地扭头转身,还未来得及说话,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
    “——令公!!!”
    那鬼……那鬼——那鬼在你头顶!!!
    第37章 她生了 是个女儿
    ——轰!
    惊雷滚涌, 暴雨瓢泼。紫宸殿煌煌的皇气,蒸腾着泼天的豪雨,一道道瑰丽的虹彩溅跃在琉璃瓦之上。
    紫宸殿的功能地位, 相当于皇帝的宿舍;能进这个地儿朝奏议事,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体面。跟在薄将山身后的大儒们都是头一回来,各自屏声息气, 皆是恭敬整肃——
    扑通!
    薄将山作为官场上的老油条,宦海里的腌白菜,一进殿就大大方方地跪下了:
    “微臣,罪该万死!”
    周泰肚里憋了一天的火气, 正愁没处发泄;薄将山这么积极配合地一跪,反倒先堵住了周泰:“……”
    “哦?”周泰在龙椅上换了个姿势,“薄爱卿何罪之有?”
    薄将山是练家子,他举手作起揖来, 挺拔如松, 气韵如竹, 总有一股气度凌云的美感:
    “春试张榜,民议鼎沸。微臣夙夜难寐, 调查此事,何奈微臣才华有限, 劳碌无功,此为其一。”
    薄将山开篇入题, 定下调子, 翻译过来,无外乎以下意思:
    科举那事我早就知道了,我也早就查过了,但是连皇上你都头疼的事情, 我有个鸡公的办法!
    周泰不可能听不出来,心中不由得第一百零一次怀念步练师——若是这暴躁老姐还在,薄将山还不至于如此逼话连篇。
    薄将山神色恭谨,态度诚恳,继续说他的连篇逼话:“臣代行中书令一责,却难及令公才华一二,此为其二。”
    周泰大怒,一拍书案:
    ——你他妈意思是说朕用人不察了是吧?
    薄将山应景大呼道:
    “臣罪该万死!!”
    首尾呼应,一气呵成。看似说了很多,其实什么都没说,正可谓是“ 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
    周泰:“……”
    薄将山,官场糊弄学顶级高手,浑/元/形意/太/极/拳掌门人,简直就是条泥鳅修炼成精,滑不溜秋得很。
    周泰心里颇为郁闷,除了让他多跪一会儿,倒还真没什么办法——
    周泰也很绝望,周泰也没办法。
    科举看似是考试,实乃朝堂换血预备,也是社会阶层变动的标杆。这各方各面的利益,都牵系在那一张,小小的春榜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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