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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辆马车!我绝对不会认错!”
“贺兰夫人,且慢!”
马车被拦截下来。
贺兰瓷挑开帘子看,突然间认出,眼前这些来追着她的追兵,竟和她遥远梦里的画面不谋而合,是东厂的番子,为首是个太监,声音很尖细。
她本来也想过半夜偷偷摸摸地走,事实上梦里她就是这么做的,并没有任何区别,东厂番子和锦衣卫一样消息灵敏——且她若是真能完全绕过朝廷耳目,也会让人生疑。
反倒不如光明正大,更何况她爹还在位,意图不轨者也会有所忌惮。
不过梦里她慌张极了,只顾奔逃,还很害怕,现在却意外的平静。
贺兰瓷甚至还做了个提前约定好的手势,让紫竹等人稍安勿躁,不要动手,因为她很清楚眼前人是谁派来的。
之前不曾细想,说起来萧南洵居然能驱使东厂做事,她也挺意外的。
那太监走上前来,态度还很和善道:“贺兰夫人,贵人想请你去一叙,不知夫人能否赏光。”
他看起来手无缚鸡,大约也觉得她手无缚鸡——撑死是能射个箭。
贺兰瓷决定试一试自己这么久以来的锻炼效果,便温声对他道:“那能不能劳烦公公走近些告诉我,是什么贵人?”
那太监见她声音平和,甚至有些和颜悦色,顿时也放下心来,觉得这位贺兰夫人说不定其实挺识相的,毕竟她夫君都死了,他们那位又是……
他当即便走过去,谄媚笑道:“夫人放心……”
若这位真得了宠,以后指不定还要仰仗一二。
谁料,太监刚走到贺兰瓷近前,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被人一拽,脖子被勒住了,一柄寒芒烁烁的匕首抵在他的咽喉处。
贺兰瓷死死扼着他的脖子,道:“公公,不知能否暂且放我离开。”
那太监神色一惊,死活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他些微惊惶道:“夫人莫开玩笑了,还是快放开咱家……”
不想压在他咽喉的匕首还更往下压了几分。
贺兰瓷异常平静,同他商量道:“公公给我条生路,我也给您一条生路,这样不好吗?”
眼看匕首便要嵌入皮肉,那太监终于慌了,连声道:“夫人,咱家也是奉命行事啊,您小心、小心,别为难……”
贺兰瓷刚要开口。
突然听见一道声音,语调阴冷黏腻似毒蛇吐信。
“——贺兰瓷,杀了他你也逃不了。”
贺兰瓷闻声而望,只见不远处,她真的许久未见的二皇子萧南洵一袭骑装,游刃有余地翻身下马,唯独目光始终紧盯着她。
第六十一章
贺兰瓷料想到可能会有遇到阻拦,但没想到萧南洵居然亲自来了。
梦里他至少还是等她爹落罪,她连夜出逃时才对她下手,且如今萧南洵还多少受困于先前的流言,贺兰瓷本以为他不一定会轻举妄动……
对于流言,她亦有所耳闻,朝廷后来专门派了经验丰富的仵作给那位死去的选侍验尸,说是死于体弱,什么残暴不仁虐杀成性都是谣言,还抓了好些传谣的人。虽是堵住了部分百姓和言官的口,但仍有不少人对二皇子颇有微词,若他真是储君也无可奈何,但他既不是,上面还有位出了名性情温和的大皇子,又长幼有序,在明面上很难不令人倾斜。
大皇子与大皇子妃感情甚笃,连侧妃都没有。
与此同时,安定伯家小姐似乎染了急病,病得甚重,太医院专门派人去看了,亦束手无策,说是小姐似有烦难郁结于心,才致使她整日又哭又笑,精神恍惚,便有人提议重新物色二皇子妃的人选,也让二皇子早日完婚。
贺兰瓷本以为萧南洵没有精力来管她,没想到他也比梦中那个更为疯狂。
然而时至今日,她再看见萧南洵,第一反应不是害怕畏惧,竟是好笑。
她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何执着至此。
萧南洵黑灰眼眸投射而来的幽冷目光依旧令人十分不适,他下了马,身上翡翠银链撞击着摇晃,发出泠泠脆响,朝她走来。
贺兰瓷尚且镇静,那个太监倒是浑身发抖。
她紧紧扼着太监脖子的手松了几分,能看得出萧南洵是真的不在乎他的命,威胁失去了效用,再一思忖,贺兰瓷干脆将人放开了。
太监捂着脖子连奔带逃地跑了,贺兰瓷反手收起匕首。
她轻柔的音色朗朗:“殿下为何在此?臣妇外出探夫,殿下又为何言逃?”
贺兰瓷还侧坐在马车的车辕上,纤长的腿在衣裙下并得笔直,纯白裙衫洁净无尘,少女本人也似纤尘不染,高坐于九天之上,在天色明亮的道路上明晃晃地映着光亮,柔顺细密的乌发泛着淡光,沿着两侧肩膀垂下,是极致的黑白分明,偏唇色是一抹极惹眼的水红,嫣红妖冶,让她整个人都鲜亮起来,又透出些尘世间的欲色。
萧南洵在她身前几步处停下。
许久未见,这一回她仿若吹弹可破的脸庞上并没有太多的畏惧和担忧,像真的是出门探亲。
他极缓慢开口:“你夫君都死了,你还要去探谁?”
贺兰瓷的马车里就放了弓箭,若是可以不顾忌,她真的很想一箭射过去,但至少现在不行。
她镇定道:“殿下慎言,尚未确定我夫君的死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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