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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在她身边的护卫并不是温家护卫,仔细看她们的腰间便能看到一枚金凤徽章,那代表的是女皇亲兵。
女皇在御书房等着她。此时不是朝会的时间,朝中重臣却都被叫到御书房静候,风雨欲来的直觉让所有人屏住呼吸,不知道在等什么,但都耐心地等着。
女皇一身明黄朝服,梳着复杂高耸的发髻,以金石装饰,眉心一颗晶莹的赤色宝石,更衬得她华贵无匹。但坐在凤座上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她便垂头咳嗽了三次。
太女站在下首第一位,她与女皇相貌极为相似,看着女皇咳嗽,眉眼里闪过担忧,虽然开口不合时宜,却到底忍不住关切:“母皇,您无事吧,若不舒服,暂且……”
“只是未曾休息好罢了。”女皇摆摆手打断太女,抬眼看向御书房的门口。
秦国公府涉金银私矿一案,对女皇来说,是莫大的好消息。如果是旁的事,普天之下的百姓恐怕会忍不住阴谋论,觉得女皇有私心,故意打压功臣之后,但偏偏秦国公府涉及的是真金白银,将数万万百姓的民生福祉扔在地上践踏。
自古以来,万民不识乱臣之危,对官之贪腐却深恶痛绝,秦国公府再想民心为她们说话,何其艰难?此时不下重手,往后便再难有这般的好时机了。
垂手候在御书房的重臣见女皇如此坚持,还看向御书房门口,越发觉得事情重大,扫了扫在场的人,便发觉程王和秦国公府不在。
有与程王、秦国公府交好的几位,此时已经鬓角汗湿,心下惶惶。
不消一会儿,傅菱被护送着进来了,目不斜视,径直跪在御书房之中,将所有证据、文书高举过头顶,出声掷地有声:“罪臣状告秦国公府、程王殿下聚敛无厌,贪墨金银矿藏,十余年间私铸黄金白银数千万两,为遮掩其罪,杀人灭口,屠戮无辜七户四十三口,并与许洲、锦洲、徽州知府结党营私,豢养阉奴三百,所犯之罪,罄竹难书,罪臣恳请陛下还无辜致死者一个公道,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
傅菱的话说完,御书房内鸦雀无声,只有御史大夫在停笔讶异之后带着愤怒奋笔疾书,一一记录。女皇身边的御侍步履沉沉地走下来,将傅菱手中的证据、文书拿走,恭敬地放到女皇案上。
温年月、太女跟她提起的时候并未说得很仔细,如今听傅菱一说,她才知道严重性。这些年她身体不济,对臣下、对各洲的震慑力逐渐减退,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蝇营狗苟竟滋生到如此地步。
女皇沉重地翻开奏折,黝黑如墨的眼神从奏折中滑过,又随着奏折所陈,相继拿起账簿、印鉴仔细查看。指腹摩挲着印鉴中的“溪”字,女皇只觉得怒火中烧。
“将秦归澜、凤溪叫来对质!”女皇将奏折往桌上狠狠一拍,吩咐道。
凤卫长早有准备,应声带着属下,朝着秦国公府和程王府浩荡而去。
秦归澜并没有反叛之心,这么多年也未曾做好反叛的准备,当年一失足造成如今千古恨,她知道不伏法认罪,只会堕了秦国公府的累世威名。因此,凤卫长一来,秦归澜便面色沉重地跟着她走了,她此番去愿意将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保秦国公府一个平安。
凤溪比秦归澜桀骜许多,派去截杀的人空手而回,女皇的凤卫长亲自来羁押,她也淡定如常,像是去应付女皇往常的召见一般。
仿佛有什么依仗一样。
在秦归澜和程王跪在地上,一声不吭,以沉默应对女皇雷霆之怒之后,凤溪的依仗来了。
女皇气不可遏,当场叫嚣着要褫夺程王封号,罚守皇陵,无诏不可回京,剥夺秦国公府兵权,降公为侯,秦归澜嫡系一脉……
嫡系一脉如何,女皇却再也说不出来。她昏厥之前,一口黑血猝不及防吐出来,污渍了整个龙案,傅菱那些证据、文书显得愈加血迹斑斑。
御书房乱了,太女慌忙叫来御医,她早在看到凤溪脸上轻省的表情时,就觉得不好,慌忙让御医快些给女皇解毒,得到的答案却是女皇未曾中毒,但女皇强弩之末的身体,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便能如断弦般崩决。
秦皇侧君不知从哪里听到风声,匆匆赶来,在御书房后面的内室里大发雷霆,让御医们一个个小心医治,若是陛下有什么好歹,要所有御医与陛下陪葬。
内室中的气氛被他一闹,愈加沉重。
一团乱麻之际,顾丞相作为百官之长,站了出来,宣布女皇苏醒之前,秦国公、程王的罪责暂且押后,软禁于私邸,不得外出,其余涉案人员一并交由大理寺秉公处理,绝不留情。
程王无谓地笑笑,穿过忙乱的人群,信步走到仍跪在原地的傅菱身旁,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傅菱大人啊,久仰大名。咦,我瞧着你这双眼睛同你儿子还挺相像的,可惜了,你若是能如他眼睛一般,拙笨简单一点,多好?”
傅菱目眦欲裂地抬眼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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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眼血色,温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只觉得压抑,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锦衣,锦衣……”傅寄舟着急地擦着温茹额上豆大的汗珠,不敢惊吓到困在梦魇里的温茹,又舍不得她被梦魇折磨,只好轻声叫她。
怎么好端端地做噩梦了呢?
温茹骤然睁开眼来,胸口上下起伏,呼吸沉重,心跳如鼓,一把将傅寄舟紧紧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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