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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爸爸一个锅下馄饨一个锅下面条, 兼顾打包, 在厨房里团团转。
一开始是蔬菜市场的摊主们最先到达,大多数选择打包带走, 有的摊主会帮忙带好几份,客流量并不多,遇到相熟的, 还能趁等饭的功夫聊会家常。
后来天渐亮, 被市场老板们推荐过来的客人们一个接一个上门。店面本就不大,不一会儿占满了店里的座位。
在此之前,老杨油条店做了十几年, 味道普通,胜在实惠, 回头客不少, 很多客人们下意识走过来想买两根油条, 抬头却看见崭新的牌子, 才恍然从前卖油条的两口子已经搬去首都享福了。
然而下一刻,他们鼻尖一动,在他们即将迈出脚步的刹那,一股混合香味让他们生生止住脚步。
卤香味、酱香味、酸辣味……透过厚厚的防风门帘,毫无遮掩地随风飘散在空气中,令还未吃饭的行人们肚子齐刷刷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尤其是那股肆无忌惮的酸味, 在卤香与酱香的衬托下, 犹如一双无形的手, 若有似无地推着他们的脚步往里走。
行人们摸摸肚子,心里默念“进去看一眼”,掀开帘子进了门,一看价钱不算贵,干脆点一份试一试,就当尝鲜了,反正不亏。
于是客人越来越多,早起晨跑的年轻人们火力旺盛,好奇心强,有什么新店迫不及待想尝尝,店里人多,干脆搬了一张折叠旧桌椅,坐在塑料凳子上,不管认不认识,拼一桌吃饭便当是朋友。
店里排队的客人们井井有条,大伯母一时没有歇,匆忙喝一口水润嗓,重复问道:“一碗臊子面不要葱花对吗?麻烦稍等一下,马上好。”
季爸爸把一碗面并一个小碗放在窗口的窗台上,小碗里盛着一颗表皮破碎的卤蛋,喊道:“三号桌的炸酱面。”
大伯母端面时赶紧将新的菜品告诉他,问道:“卤蛋还有吗?”
季爸爸用长勺捞了一下:“有,要是没了我跟你说,改送豆干。”
季爸爸这一锅老卤暴殄天物般只卤了鸡蛋和豆干,他原本想做卤肉,怕清晨吃卤肉面过于油腻卖不出去,而仅仅几个小时的时间,季爸爸信心满满,或许再过两天,店里就有新品可以上了。
大伯母得到准信,先把炸酱面送到三号桌,回收银台的途中,被新的客人叫住,她停下脚步,惊喜道:“杨叔?你也来了啊。”
老杨头常常光顾季大伯的蔬菜摊子,故混了个脸熟,他来得碰巧,刚好有人结账离开,他一个箭步提着袋子里的蔬菜占下座位,他也不着急点菜,先拿了一双筷子挑桌子上的酸豆角吃,他好酸口,尝过很多酸豆角,好吃的难吃的,有没有加不好的东西,牙齿一咬就知道。
“四季家”的酸豆角明显是自己腌的。
老杨头嘎吱嘎吱咬着酸豆角,心里自然而然浮现出一个词,恰到好处。
对,就是恰到好处。
豆角切得大小合适,并没有很脆,吃到嘴里又有明显的嚼劲,酸味适中,不呛鼻,不倒牙,带着微微的辣味刺激口腔,令人口齿生津。
酸豆角里有小勺子,老杨头没用,只用干净的筷子挑了一筷子,就这么一筷子,他知道厨师有点手艺。
把酸豆角放回原位,老杨头叫住忙活得大伯母,乐呵呵点菜:“洪广他家的,给我点一份你们这的臊子面,没有忌口,再加个卤豆干。”
大伯母没空唠家常,应道:“行,杨叔你等会。”
老杨头一个人过日子,闲适得很,闻言点头:“你慢点,我不着急。”
说是不着急,没等多久,大伯母端着盘子将饭送到:“一碗臊子面加豆干,另外送一个卤蛋。”
臊子面热气腾腾,散发出极具侵略性的酸辣香气,酸占主导。老杨头先尝了一口臊子,嘴里嚼了嚼,眼睛不由得一亮。
臊子在煸炒过程中加入的香料点到即止,肉粒分明,另外加入切成丁的香菇洋葱胡萝卜土豆,木耳切丝,口感十分丰富,老杨头嚼着嚼着,疑惑地皱起眉头,用筷子在碗中扒拉两下,发现几粒小丁,放嘴里一咬,眉头总算舒展开。
是杏鲍菇切条晒干后再切成丁,去除了水分的杏鲍菇十分有韧劲,像肉不是肉,简直堪称画龙点睛的一笔。
吃完一碗面,老杨头抹抹嘴,感受着后背薄薄一层汗,桌上的酸豆角被他一个人吃掉小半截,卤蛋和豆干十分入味,香得直掉眉毛。
老杨头结账走出店门时,决定明天早上再来尝尝炸酱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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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然和季长宁带领同学们走过马路,来到店前。
蔬菜市场这条街上很少见少年人,两排色彩鲜艳、尤带着稚气未脱、明显是学生的少年人聚在一起,更是一道奇异的风景线。
季长宁先行探路。她撩开帘子,仗着身手灵活,从人与桌子的缝隙中一路辗转到收银台。
大伯母刚好在收银台附近点单,见到季长宁吓了一跳:“宁宁,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季长宁不好意思笑笑,听着大伯母明显沙哑的嗓音,转移话题道,“然然也在外面呢,我们带了很多同学,要帮忙吗?”
“那哪行?”大伯母第一反应是拒绝,随后环视一周,不大的店面满满当当,发愁道,“店里没地方了,要不你带你同学去别地吃点?”
季长宁相当熟练地撒娇,不管是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哪有到自己家店里反倒出去吃的道理?我带他们帮帮忙,等让我爸请他们吃饭,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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