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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上台、导师上台,接下来是表演嘉宾开场舞,季长宁和孟莱的顺序好也不好,她们两个是三组表演嘉宾中最后一个出场,既是大轴,也是观众容易疲惫的时候。
早在昨天,来锦华园聚一起写作业之前,季长宁和孟莱把伴奏交给节目方,并详细交流了灯光和舞台效果,她们表演的正是镜面舞《怪物》。
纪然拿出手机,双臂放在双腿上,形成一个暂时的支架,她受季长宁所托,要录下她们彩排时的状态和走位。
舞台漆黑,季长宁和孟莱背对背,各自低着头,只有一束聚光灯打在她们身上。
不同于上一次在舞蹈室的随性,季长宁和孟莱换上舞蹈服,季长宁穿黑,孟莱穿红,她们的表演服装是季妈妈一手设计裁剪缝制,为了符合舞蹈风格,全部做成纯色,肩膀处一个一体的小斗篷,裤子偏宽松,便于舞蹈动作的编排。
两套衣服的版型更是根据舞蹈做出镜面对称。
在音乐响起的刹那,聚光灯分出两束各自跟随季长宁和孟莱的身影,直到二人同时转身,“砰”的一声,舞台灯光大亮!
纪然听到寥寥无几的观众席传来的几声惊呼。
台下,原本稍微有些走神的主持人和导师们目不转睛看着舞台上尽情挥洒天赋的女孩儿们,偶尔的交谈中,表情下是抑制不住的惊叹。
惊艳,只有惊艳。
季长宁和孟莱彩排完成后没有回后台,反而几步来到观众席,凑到纪然身边,她们趁着彩排短暂休息的空隙,神采飞扬地问:“我们是不是有进步?”
纪然竖起大拇指,把手机给到二人。
季长宁和孟莱一人分了一只蓝牙耳机,头对头小声讨论哪里动作不好,哪里走位脱节。
中午吃饭,季长宁和孟莱找了一个角落,为最终录制做好准备。
下午观众进场,正式录制。
正式录制不让带手机拍摄,纪然安静地坐在观众席,她的感受很神奇,偌大的演播厅内,明明耳边有嘈杂细小的说话声,台上主持人和导师嬉闹玩笑,无数大大小小的机器划开两个世界,正对着机器的人在表演喜怒哀乐,背对着机器的人在肆意评头论足,她却诡异地感受到一股静谧。
纪然想起初看芭蕾舞演出的时候,国际非常有名的芭蕾舞团世界巡回演出,其中一站在平川市大剧院,表演经典剧目《天鹅湖》。
老实说,纪然并不懂得如何去欣赏芭蕾舞,但她却被带入到舞台上的故事中,情绪跟随音乐和剧情起伏,这并不是纪然突然有了极高的欣赏水平,脱离情节后,纪然只是被舞台上的演员所打动,因为演员们相信故事,投入了外人无法理解的最纯粹的感情,才能令看客感同身受。
纪然记得在第三幕,黑天鹅要一口气做32个挥鞭转,她不知怎么,好像脑海中灵犀一点,忽然歪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季长宁。
她要怎么去形容季长宁的眼神呢?
纪然觉得自己无法形容。
季长宁身体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舞台上的黑天鹅,热烈、真切、向往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纪然想起自己为了学英语在空余时间看国外电影,其中包括《黑天鹅》,纪然脑海中浮现出最后的片段,主角杀掉软弱的白天鹅,以高傲的黑天鹅的姿态迎来最终谢幕。
竟与《怪物》的故事核心异曲同工。
演播厅内,灯光熄灭,一束聚光灯砰的一声打下来,照出两个女孩背对背的身影。
《怪物》讲述的是同一身体内两个不同的人格争夺身体所有权的故事。
故事开始,是两个人格互相试探,她们面对面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用一模一样的表情,或惊讶或恐惧,甚至连甩头时头发的弧度都差不了多少。
然后,孟莱所扮演的红色人格察觉到什么,开始进攻,伴奏的鼓点越来越重,越来越清晰,孟莱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大,直至音乐伴奏中最高|潮的泛音骤然响起。
那是一个横跨两个八度的泛音,舞台音效非常好,两名舞者在泛音中肌肉震颤,她们的控制力非常惊人,每一次震颤都完美贴合音乐,跟随音乐幅度动作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像极了垂死之间的挣扎,比之在舞蹈室,比之在彩排,更加癫狂,更加无可挑剔!
音乐暂时舒缓,仿佛是给两头猛兽暂时休息和观察的时间。
接着,季长宁发起进攻。
季长宁扮演的黑色人格最开始的表情是隐忍的,她不似红人格那样外放,嘴角却始终挂着一抹胜券在握的微笑,她每向前一步,气质变化一分,明明表情依旧,眼神却逐渐锋利,她像是舞台上的王者,她掌控自己的情绪,同时掌控观众的情绪,所有人只能在她的进攻下丢盔卸甲,迎接死亡。
包括红色人格。
“砰”的一声枪响,季长宁竖起手,做出吹散枪|口烟雾的动作,孟莱挣扎两下,骤然倒地。
胜负已分。
黑色人格看着地上悄无声息的红色人格,她的下巴缓缓扬起,红唇轻勾,刷的一下正视镜头方向,那个摄像机正好背对观众席,于是所有人都看见,那个获胜的黑色人格,露出一个跟红色人格一模一样的张扬笑容。
谁杀了谁?
谁成了怪物?
在那一瞬间,纪然恍惚间回到芭蕾舞演出的那一天,她看到过相似的、如孤注一掷的疯狂一般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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