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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女子在两个丫鬟的侍奉下,款款走进紫竹院,头上奢华的头面环佩叮当,所过之处,姑娘与丫鬟都颔首行礼,她却目不斜视,带着威严的气场抬头往前走。
这就是辛黛姑姑,厚山茶叙的主人,早年间曾是教坊司的琴师。辛黛容貌并不出众,但长袖善舞,迟暮之年,用半生积蓄,创办了厚山,凭借多年风月场上的经验见识,把帝都其他的秦楼楚馆打了个落花流水。
看到紫云失魂落魄的样子,辛黛示意身边丫鬟退下,轻轻关上屋门。
“姑姑……”紫云有些挫败地说:“殿下还是如旧,没有碰我。”
辛黛清楚,厚山真正变得洛阳纸贵,半年前湛王夜宿紫竹院是一个标志□□件。对于勾栏瓦舍,公子王孙走到哪里,哪里就红得发紫。
湛王心悦紫云,曾让辛黛着实得意了一回,但没想到半年过去了,湛王只是夜宿这里,不仅仅是紫云,对任何一个女子都并未染指。
“姑姑,紫云没用。”
看到紫云挫败的样子,辛黛微微一笑,安慰道:“好孩子,别难过了。九殿下是皇子龙脉,俘获他的心,哪有这么容易。”
嘴上安慰紫云,辛黛心里也十分疑惑。紫云是何等出挑的人物,前来寻芳的王侯公子没有几个不会拜倒在石榴裙下。这半年来,湛王殿下都快把紫竹院包下来了,若是不喜欢又为何整日在这里?
厚山刚刚稳住脚跟,正需要滔天权势地位崇高的人来立金字招牌。她看看桌子上的金元宝,九殿下若再不入床围,恐怕不久就要对紫云生厌了吧?得好好想想办法。
难道……湛王其实喜欢紫云这一款,只是嫌厌她已经不是完璧?
辛黛从紫云处出来,皱着眉头问身边随从的丫鬟:“去临河采买雏儿的人,什么时候回京?”
旁边干练的丫鬟回话:“刚刚送信回来,说是已经启程,半月便可抵达。”
辛黛点点头,又问,“信里有没有说今年的货色里,有没有什么可造之材?”
丫鬟想了想,回道:“说是与往年差别不大,只不过返程当天,从一个外乡老太太手里收了一个好的,这姑娘早年在瘦马贩子那里颇学过一些丝竹和文墨,就是年纪大了点,十六了。不过卖她的人说她的的确确是清倌儿。”
辛黛心情有些舒展,点了点头。
因帝都在北地,而大郑的王侯公子大多喜欢温柔甜美的南方女子,所以辛黛常派人去南北之交的临河县买人。秦楼楚馆前门迎新,后门送客,不时有被恩客赎身或者年长色衰的旧人,因此需要不断买入更年轻的女子代替。
她十分期待信里所说的这个“可造之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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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厚山园林,郑澜一路款款前行,他夜视极好,这样四下无人的寂静让他感到轻松惬意。
园林外是一片连绵不绝的松林,子时刚过,山林间阴测测飞出一片乌鸦鸦的蝙蝠,遮天蔽月,有些骇人。
一道黑影瞬间闪过,在郑澜白衣前跪下行礼:“主上。”
蝙蝠乌压压飞了过去,不见踪影,天幕重新漏出月色,一片皎洁洒落在郑澜俊秀脸上,使之有了几分妖鬼之气。
“什么事?”郑澜问。
蝠跪在地上,抬头禀告:“左丞大人钱仲谋已经到达临河县,半月内将抵京。小的查到左丞大人这两年已经与太子殿下暗通款曲,密谋今年年末就发动宫变,逼迫圣上退位让贤。”
郑澜脸上波澜不惊,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两个,到底还是勾搭上了。”
恒昌帝自长子郑泳出生,就将他立为储君,如今已经当了三十多年的太子,皇储做久了,野心也跟着膨胀起来。太子经营多年,缔结了京中一派党羽,而钱仲谋深耕杭南十载,在南方豪族中影响力极大,说是一呼百应亦不为过,能够提拔为左相,自然是背后已经拥有了让帝王都不敢小觑的实力。
位极人臣,总要往权力更高的地方走。这两个人如果真的联合起来,发动宫变,恒昌帝恐怕凶多吉少。郑澜孝心有限,但也并不想眼睁睁看着大哥杀老子,于是半年前在各派势力中安插了不少眼线,观察着局面,以防被动。
至于那个皇帝的宝座,郑澜着实一点兴致也没有。
左丞和太子勾结,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是以,郑澜不明白大晚上的,一直办事稳妥的蝠为什么这么着急找他。
“还有什么要紧事?”
听出了郑澜的不耐,蝠顿了顿,说:“还有一件事……宫里的线人说,圣上为了避免左相和太子结成党羽,打算把他的独女指婚给主上,钱仲谋履职的时候,就要颁布圣旨。这件事,陛下保密森严,只说走了嘴透露给了近宦,连皇后娘娘都不知情。”
指婚的事,郑澜倒是十分意外,他素有放浪形骸的名声,京城里的世家名媛大多数都不愿意与他扯上关系,这正是他整日往秦楼楚馆里晃悠的目的。这样至少能让那些眼巴巴要攀皇亲的人,离他远一点。恒昌帝也多次暗示过他,于女色上要有些节制。
若是知道他根本就是到勾栏瓦肆里修行的柳下惠,不知道三宫六院的皇帝老子还有没有脸斥责他好色。
这回把他与权倾朝野的左相独女凑成一对,恒昌帝的这步棋,走得也颇值得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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