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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儿沉了沉,问他:“殿下,我真的可以出府,不必再假扮成钱淑媛了吗?”
郑澜恹恹地说:“不然呢?难道爱妃不想走了?”
小院儿看一眼郑澜,觉得他虽然惯常阴阳怪气,此时此刻却并不像骗她。
像是想起来什么,郑澜放下了手里的医书,对小院儿正色道:“爱妃是怕身体里的毒,还没有解吧?”
当然不是。其实关于体内的毒,小院儿真的没有去考虑,大抵因为宫变时见识了郑澜真正的本事,居然对解毒的事情也不放在心上了。
横竖有他,总有办法。
小院儿摇摇头,淡淡道:“倒不是。我只是想问……”
想问,你为什么下定决心放我走了。
郑澜轻轻叹一口气,道出实情:“也不算是放你走,而是陪你走。”
小院儿听闻,眼神里有了一丝探究之意,什么意思?陪我走……
“爱妃要回到民间,可是没说过不许本王也到民间去。爱妃要走,本王就要跟着……”郑澜从躺椅上起身,向书架上找地图,扔到书案上,拉小院儿过去,问她:“这是大郑如今的坤宇图,爱妃看看想去哪里?”
小院儿看着地图上的山山水水,一时很惶然,一双潋滟含水的眼眸看着郑澜,露出不解的神情:“殿下怎么能跟着我……”
郑澜打断了她的话,将地图卷起来,随手扔到一边,有些不耐烦道:“还以为爱妃早已经有了逃走的具体计划,难道只是说说吗?”
小院儿沉了一息,说:“自然是想走的。只是宫变刚息,殿下就浩荡离京,陛下知道吗?如今太子余党正被清算,朝中缺人,陛下恐不会……”
那些郑澜即将登临储位的留言,这几日小院儿也不是没有听闻。她当时想倒也是正好,他继续做他的皇子,而她可以回到杭南,谋一份教授琵琶的差事或者做个绣娘、女工之类,总能养活自己,从此不再被人胁迫,自给自足快意人生。
但没有想到,他要跟着她走。
郑澜已经有些不耐烦,他一贯的不习惯解释,却总是为了小院儿破例,于是道:“本王的事情,皇帝老子何时真的能挡得住?爱妃婆婆妈妈的样子,仿佛老了二十岁,倒真的像个絮絮叨叨的王府主母了。”
小院儿不理会他的讥讽,垂首把卷起来的坤舆图打开,大郑辽阔的疆土就在眼前,她手指找到京城,沿着运河一路南下,看到了临河县,又向下过了从小长大的扬州,又向下停顿了一下,看到“杭南”两个字。
“好,就去杭南。”郑澜不管小院儿还想说些什么,将地图拿起来,卷起,轻轻一投,地图就规规矩矩落入了刚刚书架的位置。
小院儿好奇地看着郑澜,似乎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
郑澜只好走到小院儿跟前,神色里有些许不耐烦,问小院儿:“爱妃总说想要自由,我且问你,你自幼可有没有靠自己赚过一分钱?出了这王府的大门,爱妃拿什么过活?”
小院儿一时语塞,她诚然凭着聪慧,自幼习得了一些技能,比如弹奏琵琶,比如吟诗作赋,又或者烹饪得一手好饭菜,但是说到能凭借自己的本领生活,莫说她这样被人牙子和秦楼楚馆一路豢养长大的绝色美人,就是很有把力气的粗俗民妇,没有家世背景,也很难在这世间立足。
小院儿一瞬间心头一紧,但她希望拥有自己的身份和生活的心意,却又不是任性,而是真心。
郑澜瞥她一眼,在她流转的眼波中看到了一丝心虚,轻轻叹息一声,似乎是安慰也似乎是对自己的警示:“你放心,本王从不做死缠烂打的事。只当是你因为我中了毒,我还你人情。”
小院儿看向郑澜,山眉海目间的坦荡和自负,都这样赤诚在她面前,她心里小声嘀咕:“如果你一直这般正经说话,就好了。”
抬起眼眸,小院儿看郑澜又回到了躺椅上,打开了医书,眼睛看着上面的字,却对她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一个弱女子,总要有个过度。”
仅仅放她出府,是远远不够的。他要为她安顿好一切,给她自由,给她选择。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谢谢。”小院儿一时语塞,她想起李秀蓉对她说过郑澜是个如何坦荡正直的人,今日才真正看到了他的磊落。
正在此时,宫中来了人,海升进来通传,恒昌帝要见郑澜,让他即刻入宫,不得有误。
郑澜皱着眉头,刚刚夸下海口说皇帝老子管不着他,此时不肯打脸。于是推脱:“就说本王不在府里,口信留下,回来就入宫。”
海升有些为难,毕竟是欺君。但他还是出去回禀了传旨的内监,放在别人那里这是抗旨,因有了宫变之事,大郑权力圈都明白郑澜在恒昌帝的心中已经无可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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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小院儿交代百灵和千慧帮她收拾东西,只带必须的衣物和用具,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百灵很是不解:“王妃要和殿下微服出巡吗?”
小院儿不知道如何解释,相处一段时日,已经与百灵和千慧等人有了感情,因自知不是真正的钱淑媛,又从小经历了很多疾苦,小院儿待下人十分宽和,甚至可以说过分谦逊,房内的事情,有时候非必要,都不肯麻烦她们。因此王府上下无人不称赞小院儿是真正大度雍容的名门闺秀,百灵和千慧更加敬重和爱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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