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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栀半枕着膝盖迷迷糊糊的时候, 她已经像熟悉空气一样熟悉的那缕药香突然靠近,把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
她觉得自己身体轻飘飘的,脑子却有点沉。
“嗯?怎么了?”卫栀有些疲惫的声音里混了点儿不易被人察觉的沙哑。
阮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抱着卫栀往她的卧房走去,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些, “没事, 睡吧。”
“好……”这会儿闻着那道平日里能让她更清明一些的药香, 卫栀觉得安心极了,意识却和平时相反,变得越来越模糊。
卫栀知道自己被人轻轻放到了床上, 盖好了被子,有人从房间里出去再进来。很快,她额上便多了一条冰冰凉凉的棉巾。
再后来的事,她就没感觉了。
半夜渴醒的时候,卫栀刚自言自语了句“好渴啊”,就有一只手慢慢抬起了她已经没那么沉的脑袋,茶杯也被送到她唇边。
“不急,慢点儿喝。”是阮离的声音。
喝完三杯水后卫栀才后知后觉地看向阮离。
屋里没点灯,怕她吹风加重病情, 阮离也只给窗户留了一条缝。所以重新躺下的卫栀其实只能看见床边一个模糊的身形轮廓。
但她却似乎触碰到了他看向自己时沉甸甸的目光。
“怎么没回去休息?”嗓音好像比睡觉之前更哑了。
“你染了风寒,最近也疲累过度, 现在感觉好些了吗?”阮离不答反问。
“如实说。”没忘记卫栀之前刻意避着不想让他发现的事,阮离声音平静地补了一句。
卫栀这会儿觉得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 来这个世界后一直提着的那口气也彻底松了劲儿。
“头还有点晕, 眼睛睁不太开,嗓子有些疼,嘴里的药味太苦了, 身上出了汗不太舒服。”卫栀停了停,像是在思考,然后才继续说:“好像有点想做一件事。”
阮离原本担心卫栀还是会说“我没事”,没想到卫栀会这样一条条列出来。
好像,有点乖。
左手臂的疼痛被主人遗忘了,阮离的左手拇指和食指轻轻地彼此摩挲了一下。
“想做什么?”
“你近点儿,我听不清你说话了。”卫栀咕哝道。
阮离微微倾身,右手仍搭在床沿上。
他没听见卫栀是否有开口继续说什么,正欲再靠近些。但很快,他的右手被一只小很多的手握住轻轻翻了过来,掌心朝上。
紧接着,那只温热的手被主人放进了他手心。
“想让你牵我的手。”
阮离整个人都被手心里的触感和心口的悸动滞住了,启唇想说什么又没能说出声来。一贯的冷静也悄然崩塌。
因为卫栀先他开了口:“就许你抱我?第二次了。”
那次她在阮府门口晕倒,也是阮离把她抱来了庄子这边。
“我是送你回来。”
“你刚才还悄悄牵我手了。”
“我没……”
“看来我猜错了。”卫栀弯了弯唇,阖上了眸子,语调还是懒懒的,“那我也想牵。”
凉棉巾第一次被放上她额头之前,和布料不同的凉意曾替她拨开了散乱的头发。当时她就想再靠近一些,和那股凉意再待得久一点,可惜她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你手凉,舒服。”细腻的手安静地放在阮离带了些茧的手心。
卫栀一片混沌的脑海里突然想到,这双现在每日提笔翻书剥瓜子,还不时陪她烧火切菜拨算盘的手,以前是持刀剑战戟策马迎敌的。
感觉到她还是有些发热,阮离猜测卫栀可能只是想好受一点。他起伏不定的心跳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的,放缓了些。但他却越发觉得手心里的热意有些灼人。
卫栀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却一直没被回握,她无声叹了口气,“阮离,你在害怕吗?”
室内静了很久,才传来阮离轻轻的一声“嗯”。
“在怕什么?”
“怕死。”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转片刻后,阮离才语气低沉地说:“卫栀,我怕死。”
“宫中太医也好,江湖名医也罢,都说中了这蛊毒后,活不过三年,如今已经是第二年了。”
卫栀记得自己写的,大将军十九岁时在战场上中了这毒,二十岁时回了老宅,二十一岁生辰那日用匕首自绝性命。
但卫栀没写过限期三年这个设定,应该是系统补充的。所以她想要改写阮离结局,除了不能让他自杀以外,还要在彻底毒发之前找到解药,主线任务有时间限制。
“我以往是不曾怕死的。”阮离的语气里带了些轻嘲的意味。
“每次上战场之前,我都做好了会永远回不来的准备。中了蛊毒,遍寻解药而不得,我也能接受这一生只活到二十二岁。”甚至更短也可以。若是活得没了人样,不如早些结束。
决定说出来,阮离的心也越来越平静,手掌的温度也越来越低。
“但我现在怕了,怕只能牵着你走这段路的开始,走不到更长久的以后。”
“什么都做不了给不出,只是平白耽误了你。所以我不能。”
一字一句全都听完了,卫栀也明白阮离的顾虑确实和她猜想的差不多。
卫栀收回了自己的手。
那抹温热离开的一瞬间,阮离惊觉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正在离开,他没能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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